又是那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矜持和傲气，兰心想想也是，对方是自己上司正在追求的女友，感觉上自然要优越一些。
兰心想不会有错，这肯定就是杨总提起过的那个可可了。
于是忙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了声稍等，心里却在想，我的声音比你的要好听的多。按了黄色的HOLD键，叫醒了埋在文件中很沉思状的杨总：“杨总，电话。”看他并没太理会，于是补了一句：“好象是她。”
其实杨总并不是公司的总经理，而只是兰心的顶头上司，这样叫是为了省事又显得尊重领导，总不能老叫杨先生，那样过于生分，直呼其名又恐有失礼仪。
看平日在下属面前正襟危坐的上司接听女朋友的电话，实在是一件很开心，很刺激的事情，兰心静等着看杨总复杂的表情。
杨总紧张的抬起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用只能依靠口形猜的声音问：“真的是她？”
兰心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杨总的五官象是听了紧急集合的命令，全部开始调动起来，小心的象在拆除定时炸弹，怕它随时会在手里炸响一样的拿起了听筒，兰心忙起身跑到休息间，把一盒抽了没几抽的面巾盒整个的拿了过来，放在杨总的手边。
对方好象是外面七八月的太阳，不知怎么回事，每次接听时杨总都是大汗淋漓，兰心想今天的空调制冷很好，昨天刚把过滤网清洗过，风凉的可以IN到骨头里。
“好，是的。好。嗯”。兰心听来听去，就是这几个字，不知杨总何时成了惜字如金的人。
挂了电话，杨总用面巾纸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很是感激兰心的善解人意。他咬着下唇，很想找个地方去开心的笑一下，但苦于分身乏术，当着下属的面又不好表现的有失矜持。
虽然是自己让对方在收到鲜花之后要来个电话，不过总算形成的态势是她主动打过来的，杨总觉得很有了些面子，只是喜在心头却不能表现出来，脸上的表情就有点难摆了。
兰心当然想不到他会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只是忍着笑问：“怎么样？杨总，向乐可士投诉完了？”可可是乐可士纯净水公司的客服经理。
“是呀，完了完了。”杨总羞涩的说。
“你是不是在投诉她们的价格太低呀，35？太便宜，还是45元一桶吧。”周边几个人都开始要忍不住的笑。
杨总象没听到她的调侃，绕过自己的桌子，走到兰心的身边。
公司主管的桌子是横着放的，手下的人竖着放，两个人面对面，依次向下排，中间没有挡板，是日式的开放式办公。
N十盏明亮的白炽灯，所有人在做什么，主管可以一览无余。
兰心更喜欢对面公司的环境，那是一家咖啡公司，分成两三个隔断，门口有绿色的植物，灯光柔和昏暗，有一扇门是仿清的木门，还有一套仿明清的桌椅摆在门里，前台的另一侧是办公区。
对面公司因为经常会有些咖啡的残渣要清洗，所以这层楼里总是弥漫着咖啡的浓香，香味温暖而撩人。午休的时候电脑里还会放些如水的音乐，感觉象是在泡酒吧。
杨总走到兰心的身旁，俯身抵住她的桌子，悄声和她说：“兰心，我想给她写首诗，你说是写首现代诗好，还是写古体诗好？”
杨总是学文出身的，毕业的院校是所名牌大学，所以很是有资本可以炫耀一下。杨总会时不时说一句“兄弟我在XX的时候……”以得来一些羡慕嫉妒的目光。
杨总平时喜欢诗词歌赋，博览群书，是真正意义上的博览，经常是这个翻两页，那本再翻两页，自恨才情逼人，曲高和寡，想来天才总是孤独的，高处不胜寒呀。可是这几日却苦于的确太寒了，把他的才情也冻结了起来。
他还喜欢没事的时候舞舞文，喝完了酒，诗兴更是止不住的往外奔涌：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错错错。只恨错的是早几百年前已被人写了出来。
杨总想今天就体贴一下民情吧，有时候民间也会有一新奇有趣的句子，倒也未可知。
兰心想这样一个才子加领导都来向自己请教，觉得脸上有光，心下也甚是舒坦。于是很诚恳的替他想了想：“一般来说女孩子喜欢古诗词的更多一些，清丽婉约的宋词最能显出你的才气横着流。不过她要是个很现代前卫的女孩子，或许就不一定了。”
杨总点头称是：“她还真不属于很古典的那种，她是很时尚的。”
兰心说：“那就不太合适古诗词了，写一些顾城那样的，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的那种。切记你的爱意要表现的若有若无，不能太直白。最好是看了等于没看，但没看不等于看了的那种。”
兰心看到杨总的表情倒开始变得有点看她很远看云很近了，心想他理解起来好象还有些难度，操作起来估计是更不行了。
“这样吧，我来帮你想想。”兰心说。杨总想这下可以省事了，这几日实在是想的头疼。真恨不得也能象宝玉林妹妹一样过目成颂，一目十行，又希望如果脑子里有个储存器就更好了，可以随用随取。
不用背了前面的忘了后面的，背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背了中间的就把两头的都忘了。
晚上兰心回到家，放弃了平时习惯的动作，不再坐到电脑前去。草草的吃了饭，就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唐诗，宋词，元曲，顾城，红楼……堆满了身边，很有了做学问的感觉。
于是开始肚撰那首自己也不明白要写什么的诗。
在纸上划拉来划拉去，想握笔写点东西的感觉还真是生疏了。想来想去，只写出了几句：
你
是
心里隐隐的痛
让人想也不是
不想也不是
慢慢的牵挂着你
折磨着你
你
是
我
唇间
不可言说永不破译的
一道迷
你
是
我
右手掌边的蝶翼
只有记忆里寂寞的香气
咖啡在手里
渐渐冷
掌温里收拾了一场关系
兰心忽然觉得越写越不对，怎么倒象是失恋的诗了。看着占了快一页的填充的四分五裂的诗句，想想六号字的密密麻麻的排版实在是害眼不浅，不知道这种新式的排版是否就可以称为另类和新体诗。
兰心试着在自己的只读BBS上把它帖了出来，发现这样排出的版，占的字节数要多的多，想自己早没发现这个重要的问题，只恨这个网站不是按行来计算稿费，否则汇款单上的数字一定可以更让人愉悦一些。
勉强凑成了十四行诗，觉得自己有点英国浪漫抒情诗人的影子了。十四行诗，想来就是十四句的诗吧。它的起源是英国还是法国，是在哪里更风行，兰心想先不去理论了，等以后再去考证吧。
天已晚，眼皮已经有点睁不开，于是关灯睡觉，兰心想好歹明天可以向杨总交差了。
2．
第二天早上，兰心起床，先把眷写好的诗装进提包。放进去之前，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娘是不会嫌自己的孩子丑的，兰心对这首诗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留了自己用。
想想自己有点不值，费了半天劲，只是帮了别人做嫁衣。
再一看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坐地铁怕也是来不及了，兰心想还是打车吧。
差二十分九点，兰心到了公司。成了早到一族。好朋友见了她故作惊讶的问：“哎，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呀？没出什么事吧？”
兰心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出勤情况，好象还不到早到一点就不正常的状况。还好这句玩笑没被老总听到，否则会以为她总在迟到了。
兰心洗了水杯，为自己冲了一杯浓香的咖啡，这种自已调配冲沏的咖啡，不如三合一速溶的来的省事，味道好，又方便。
自己调的总觉得味道有点不太对。不知是咖啡放多了，还是伴侣不足量，或者是方糖数不对，总之不是她想要的口感。
拿着杯子回到自己的座位，看杨总的桌上还没有东西，想是还没有来。兰心的诗只好晚点见公婆了。
直到快九点才看见杨总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进来，谁知还没放好包，就被老总抓了差。要他介绍公司新来的同事给大家认识。
兰心已经记不得有过多少次这样的自我介绍和公司介绍了。公司的人员名单怕也不会有最精确的数字和人数，因为这张情况表是要随时更新的。
公司越来越象一个业务培训班，满怀爱心的等学员翅膀硬了，好把他们送向更高的海阔天空。所不同的是学员培训需要交学费，在公司不但不用交，而且是带薪培训。
为早上谁来解说的事，老总很是犯了难。老总平时喜欢大家叫他的英文名字，LARRY。这个英文单词是念LA瑞还是念LAI瑞，兰心一直没太弄明白过。
他是国外总公司派驻来本地区的总经理，虽也是华人，但是说话喜欢一句国语里夹三四个英文单词。
平日里这种早会都是由他的秘书来翻译和解说，不巧的是这天她一早去了别的地方办事，老总想来想去觉得不妥，总不能让自己站到新人和下属面前说：“我是你们的总经理。”于是拖了杨总来阐明他的身份。
杨总正在为可可的事愁肠百转，不知道他快一周的鲜花攻势到底有没有结果。兰心的诗也不快点给了来，自己好趁热打铁的寄过去，鲜花加情诗，不怕可可不动心。
虽心事重重，也只得陪了老总在身旁，听他从国外同行产业说起，然后象北美洲海岸线一样迂回曲折的绕回了国内。
兰心想老总倒是颇有领袖之风，时刻想着敌方亡我之心不死，想中文语言的创意实在是精妙，一句话可以涵盖无数东西。可以任意伸缩和延长。
杨总只盼着早会快快结束，好容易等到老总没有意思说：“我再补充两句。”了。心下舒了一口气，因是业务经理，当然也少不得赶紧表两句态。
于是简短洁说：“我来说点实际的，以后营业部要有业绩评比，客户要记录，打卡要注明，出去要打电话，回来要整理，好了，就这些了。”
这几句话众人必须要每句都用心听，漏掉一句上下文就连不起来。站在一旁的老总略有不快，这不快来自于杨总的第一句话，照他的推理，自己说的岂不是不实际的话？
老总坚信自己说的话都是实际的话，只是长了点。象卡夫卡的小说，是纯客观的叙述方式，看上去虽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都不是废话。再说废话也不一定就是实际的话。
老总推理半天，艰难借得外国文豪圆了说法，为了自己的博识强记折服，心里为自己高兴。他想自己的职员肯定想不了那么深远，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难度系数。恨不得能分个身出来，拍着自己的肩，以示尊重和由衷的佩服。
散会后，杨总顾不得去沏茶，就直接追了到兰心的桌子旁。兰心把那首诗很小心的给了他，委实有些心疼和说不出的感觉。
兰心在等他看的间歇，心里也在不停的想他会说什么。她特别希望从他嘴里能听到对她的赞美和夸奖。
杨总看了那十四行诗，虽觉得少了点，但排列起来的结构还算新奇，有点毕加索的风格。想自己真是许久不做诗了，以前认为看不懂的就是诗，现在的定义是不是有了变化，是每句和每句挨不上边的才越是诗。
杨总不便表露自己的疑问，心里想着绝妙，口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说了句：“也只能这样了，我先拿去试试吧。”
兰心不想自己心爱的孩子换来这么一句话，不禁气苦。想发作又觉得不合适。心里有点意冷。
杨总最近倒开始变得谦虚谨慎，又不厌其烦的请教兰心：“你说我是发EMAIL去，还是写了信寄去好？”
兰心的情绪还有点没缓过来，只是说：“自然是手写的交到她手中最好，而且你最好重新眷写一遍，一定要是你的笔迹，用清雅一点的信纸，那种浅蓝带点暗花的，这样她一定会感动。”兰心想着这样一封信，换了自己也是会感动的。
杨总想有理。接着还想问一些约会要注意的细节，还有那些玫瑰花语，几朵代表什么含义，红玫瑰，黄玫瑰，紫红玫瑰，白玫瑰又各代表什么意思，想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学问。自己枉称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了，怎么倒象个手足无措，一无所知的孩子了。
兰心终于有点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我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总来问我。你自己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
杨总想不到兰心为何突然动怒，也想不明白兰心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有事就想问她。她一不在，他就会有点心慌。杨总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怔在了那里。
话说出口，最怕没有对方的接应，只有你来我往，一人一句，这架才吵的有趣。杨总一时语噎，兰心反而把自己僵在了那里，面子上很不好看，心里更是气苦，可是既然已经站了起来，就不能坐下来，再拍案起立一次。
于是只能恨恨的出了办公室，苦于办公室没有门可以用来摔以加强一下效果，感到就象没有下透的雨，让人上边够不到天，下边落不到地，很是难受。
3．
周一上班，杨总恹恹的，情绪不高。兰心的面子没找回，不好去问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赌气不理他。
周末，杨总约可可到一家很有情调的咖啡厅，要了两杯冰咖啡。准备了很长的一段真情告白。
到离开的时候，杨总的心情也象那杯咖啡一样，又冰又苦。可可婉转的告诉他：她觉得他并不适合她，实在是对不起，希望还能和他做朋友，谢谢他的鲜花和那首诗，她很感动。
杨总不战而败，心灰意冷。
兰心辗转知道了杨总的失恋，很替杨总不平和伤心。但不知道怎么劝他才好，男人是要面子的，劝了反而会让他难堪。兰心想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好。
晚上杨总把大学时的好友子风拉出来一起喝酒，人失恋了不喝酒，好象是求佛没到西天，无法真正达到圆满。几杯酒下肚，杨总开始回忆起两人当年的风光。
子风曾经以诗人的名字存活了两年，现在寄生于一家很大的杂志社。当初和杨总一样，自认风流倜傥，不缺的就是女人。
好在专业对口，术业有专攻，不是拆白党。三年过后突然发现一个事实：江郎才尽。在杂志社天天要迎合各种低级的趣味，审阅那些矫柔造做的文字，接待志大才疏的作者。
现在风光不在，只恨朝九晚五的日子，把那点棱角全磨平了，已经再没有当年的理想和热情了。
只有借酒浇愁：“杨子，你现在的情况最适合去写书评，逮一个骂一个，找最有名的去开刀。到时候你小子就出名了。”
“少来，你到底读过我上学时写的诗没有？”
“有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子风嘻皮笑脸。“好了，哥们。现在已经不是诗歌的时代了，人们已经不会沉默，更不知如何自由了。不做也罢。现在的女人已经不是一两首诗歌可以打动的了。”
杨总有点气恼，闷头灌酒。
“真不知道现在的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告诉你，其实女人第一眼喜欢的是才，然后呢，要发展，等到那个男人可以亲热的叫她宝贝了，她就把宝留着，那个贝呢，她就送给你那个才。她就爱财了。”子风的说文解字功夫着实了得。杨总听的心悦诚服。子风差点说出这正好是昨天从某本书里看到的，想不到今天就被用上了。
“你说的很对，一般女人对艺术没有真正的热爱，也无法真正的理解。即使喜欢也是为了迎合他人做做样子罢了。”杨总说起话来象叔本华。
子风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哥们。给你一个建议，赶紧来一次新的恋爱。”
杨总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元气大伤。没有感觉了。”“少来，你以为真有什么难舍难分的感情，你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杨总想了想自己心痛的感觉还是真实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说实话算是一种美德。
4．
十二月淡淡的阳光，风在窗外低回不已。
兰心站在LARRY的办公桌前，他的面前摆放着上个月的业绩报告。“白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很有潜力的。”LARRY对兰心说，兰心听的有点发愣。
“因为可以看出来你现在并不用心。”兰心这才反应过来。
说实话，兰心对她的工作已经有点厌倦，四年了，呆在同一个地方，忍受无休止的繁琐。人已经有点疲了，再没有初出校门时的那份热情。
事情不是做完了一部分就告结束，而是还没做完，又有新的压上来，千头万绪，没完没了。源源不断的突发的事件，经常让人措不及防。兰心真的是有点心力交瘁了。唯一真爱的只有文字。
“上个月的销售报表请下班前做好了给我。”LARRY虽然有点说话夹中夹西，对下属于却一向很耐心。
厌倦归厌倦，工作还是要做，有一份薪水在手，心里总是踏实的多。
于是一个下午，兰心把自己埋在文件堆里。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才去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心里想起杨总的事，发了一会儿呆。
兰心想这种事情真是没有办法，阴差阳错，你喜欢她，她喜欢他，他又喜欢另一个她。象是围城中的方鸿渐，想的是唐小芙的围城，进的却是孙柔嘉的围城。
退而求其次的事是做不得的，那样冒的风险太大。
很多天不太和杨总说话，他不想说她也就不会问。无奈办公桌离的太近，抬头不见低头见，想做到完全对彼此视做无物，实在是很有难度。表情也无处躲藏。办公室的同事对这种事一般都体察如微。不揉沙子。
这次不大不小的打击，让杨总静下了心，好好的省察了一下自己。什么才是真正属于自己和自己想要的东西？
杨总是个男人，男人思虑的范围大，杂事多，以后的一大段时间里，杨总用工作分了一部分的心。只是心里还会隐隐的痛。是那种绞着的痛，这个时候他很想要一杯热水，或者是一个热水袋，暖暖的，灼热的发汗的感觉。
经常的会想起母亲，这些年很少在家吃饭，讨厌了公司的各种应酬，最想吃的却是母亲做的菜干，晒干的菜心，很象梅干菜，棕黄色，叶子有点发暗，泡开了，切碎，淋上喷香的菜子油，加盐，糖，味精，酱油不能多，否则会破坏了自然的清香和纯朴，上锅蒸上二三十分钟就好，拌均匀，喝粥的时候吃很好，最好的却只是和着白米饭吃。
这些温暖的感觉不再能被唤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柔软被加上了厚厚的外层，让人已经触摸不到深层而原始的自己了。
分手半年后，有一天在地铁的长廊里看到一张购物中心的广告画，一个时尚妩媚，神采飞扬的女孩子，很象可可。
下午杨总无意中和兰心提起。心里的疼痛已经不再明显，他觉得她只是他的一个幻觉，毕业后突然的邂逅，让他有了对以前生活的怀想。
兰心没说什么。她想还是让该留的留，让该走的走吧，一切顺其自然的好。她还是会不经意的为他留块巧克力，把给他复印的东西理的整整齐齐，一切都那么舒服，不着痕迹。没有压迫感。
而和可可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和可可在一起总是很紧张，时时陪着小心。她的圈子他无法加入。
兰心象温柔的手指，若有若无的抚摸着心脏，让杨总变得敏感而容易疼痛。他觉得兰心不是适合写字楼的人，性情赤纯，不够圆滑。好象也不是适合上班的人，营营役役，勾心斗角，才是这里生存的本领。
兰心又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总是有意外的甜蜜给人，像多汁的石榴，要一颗一颗地剥下来放在唇舌间体会。
周末，兰心收到一封信，在电子邮件充斥的现在，还能收到手写的信，可以算是一件怪事。一般手写文字的作品只出现在学校的课桌和墙壁上。
自己也曾由着自己的那点小情绪涂鸦一些心情文字。杨总曾就如何写好小资的文章专门给她上过一课：
“首先你要弄明白什么是小资，小资玩的就是情调，整日玩味自己的小悲哀，扑到谁肩上都能痛哭一晚。或者能从一句话、一朵花、一个微笑里看出真理。它忌讳马桶和内脏或者其他一切肮脏杂烩的东西，所以它拒绝了大半个生活，所以它小资。
比如你被蚊子咬了一个疙瘩，你一定要痛苦，而且要宣泄你的痛苦。但是，你不能瞎痛苦，你要有的放矢。你的感觉要细腻，你的描写要动人。如果这个疙瘩在你的手上，你要写：“手臂上的红肿艳艳的，象平原起伏的山峦。美丽的手臂那一点痛，侵蚀我善良的心，对生活充满向往和美丽幻想的我，为什么会受到蚊子的攻击？痛苦和失望，使天真的我丧失了生活中的勇气……”
那个蚊子坏的可以，弄得我很受伤。这则属于另类的写法。我蛮（一定要念成第二声，音同瞒，念成第三声：满，就老土了。）受伤的。这是港味的。我好痛苦好痛苦，我完了，我陷进去了。这则是琼瑶的写法。
有一点，一定要记住：要呻吟，一定要呻吟！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你都要呻吟！致于是否有病呻吟还是无病呻吟，我们小资是从来不考虑的。”
虽然有一部分是杨总从网友的帖子里现学现卖的，不过很是实用。看看自己的文字，有大部分都还符合杨总的这个要求。不过，最近呻吟累了，真的想写点实实在在的生活了。
兰心把信展开，是浅蓝色的清雅的信纸，带着暗花，熟悉的杨总的笔迹。自己的创意，又绕回到自己。兰心不由得心跳。
“兰心，我曾经以为自己再不会写诗了。昨天从网上看了海子的这首配乐诗，突然觉得这些年粗糙了很多东西。原以为琐碎中遗落了那些激情，却发现是自己忽略了这么多的真实和温暖的线索。
信纸下面有这首诗的网址，去听听，兰心，别忘了打开音箱。”
兰心坐到机子前，拨号上网，打开了那个网址。画面上是久违了的天空，绿叶，山泉，自然和亲情。
优美舒缓的音乐慢慢流出，钢琴主奏，隐约还有排箫，自然的水声和鸟鸣声，一行行字缓缓打出，从一片天空滑向另一片天空，是那首海子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 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 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的幸福
我也愿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兰心的眼里涌起了温暖的泪水。这应该算是诗了，说不出哪里好，只是让人心动，有想哭的感觉。
兰心的手机在桌子上鸣响，“兰心，你在听吗？”“是的。”
“让我们从明天，从明天起。好吗？”
兰心笑中含泪：“好吧。拒绝别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先给你个试用期吧。”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去处？”
“是啊，象你这样眼高手低的人肯定不少。”
“胡说，我在公司可也是掷地有声呢。”
“你不是说过枪打出头的笨鸟，聪明的鸟儿已经都飞了或者不出头了。”
杨总想：这个兰心记性好的要死，这么早以前说过的话也帮你想着。以后有苦日子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