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字范文,内容丰富有趣,生活中的好帮手!
600字范文 > 文化故事|寻丝十年——从考古最新发现“河洛古国”说起

文化故事|寻丝十年——从考古最新发现“河洛古国”说起

时间:2020-06-12 19:03:05

相关推荐

文化故事|寻丝十年——从考古最新发现“河洛古国”说起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马黎

「引子」

5月7日,有一条考古新闻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公布了“双槐树古国时代都邑遗址阶段性考古成果”。

双槐树遗址在哪里?它位于黄河南岸高台地上、伊洛汇流入黄河处的河南巩义河洛镇。据新华社报道,“确认其是距今5300年前后的仰韶文化中晚期巨型聚落遗址,专家建议命名为‘河洛古国’。双槐树遗址的发现,填补了中华文明起源关键时期、关键地区的关键材料。”

根据“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最新公布的成果,人们用考古发现实证了距今5800年前后,黄河、长江中下游以及西辽河等区域出现了文明起源迹象。距今5300年以来,中华大地各地区陆续进入了文明阶段。距今3800年前后,中原地区形成了更为成熟的文明形态,并向四方辐射文化影响力,成为中华文明总进程的核心与引领者。

而探源工程也实证了中华文明的总体特征,12个字:延绵不断、多元一体、兼收并蓄。

这12个字用什么来体现呢?比如我们很熟悉的玉器(矿物)、漆器(植物),以及丝帛(动物),这三种物质,是中华文明起源和发展阶段的原生形的标志。

但是,丝不如玉器,它是有机质,很难在地下条件保存,且年代越早,越难寻觅丝绸实物,研发新的科学认知方法和技术是当务之急。而双槐树遗址的发现,再次引发了人们对丝的寻找。

周旸手里的小毛刷停了下来。

在距离双槐树遗址100多公里的汪沟遗址,这位来自杭州的美丽的女科学家蹲在出土的瓮棺前,停止了清理,心跳得很快。

汪沟遗址出土的炭化丝织品

末,中国丝绸博物馆馆长赵丰,以及纺织品文物保护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中国丝绸博物馆)主任周旸,在郑州发布了一个消息:中国丝绸博物馆(简称国丝)的研究人员在双槐树遗址周边的汪沟遗址出土瓮棺的婴童头盖骨附着物和瓮底土样中,发现了距今5000多年的桑蚕丝残留物。

这是迄今世界范围内发现的年代最早的丝绸实物,表明当时儿童用丝绸包裹下葬。

底中国丝绸博物馆在郑州的发布会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驯养家蚕、缫丝织绸的国家。但是,丝绸究竟源于何时?起于何地?一直是难解之谜。

从10月开始,国家文物局批准以中国丝绸博物馆为依托单位设立纺织品文物保护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寻找丝绸起源”,成为国丝女科学家周旸和团队的“人生目标”。

这,她们在黄河流域找,在长江流域找,她们发现,至少在距今5000年的新石器时代,我国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齐头并进,都已出现了丝绸的曙光。

但是,那个最早最早的“丝绸之源”,依然笼罩在历史的迷雾中。

(一)

汪沟和双槐树什么关系?

在5月7日的发布会上,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主持人、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这样说:“双槐树是一处经过精心选址和科学规划的都邑性聚落遗址,周边的青台、汪沟和洛阳的苏羊、土门等多个遗址,特别是西山、点军台、大河村仰韶文化城址组成的城址群,对双槐树形成拱卫之势。”

但一开始,周旸和同事郑海玲找丝绸的目标,不是汪沟,而是隔壁的青台村。

1983年,河南郑州荥阳市青台遗址的瓮棺葬中曾经出土了丝绸残痕,距今5500-5300年。但是,丝绸的原材料是蚕丝,一种生物高分子材料,容易受多种因素影响而降解,且年代越早的证据越难寻觅。青台村发现的罗织物就是如此,出土样品很少,丝绸残痕碳化非常厉害,等于没有留下实物标本。

“既然1983年在瓮棺里找到过5000年前的丝,我们非常有信心能够再找到,这需要更为深入而持续的探寻和研究。”

10月20日,细雨蒙蒙,周旸第一次来到青台村。眼前的铁门半掩着,锈迹斑斑。这里正是1983年发现丝绸的青台遗址工地。

,周旸来到青台遗址考古工地。

更为明确的目标,依然是瓮棺葬。

丝绸,最初并不作为普通的服饰材料,在古人观念里,它是在人灵魂升天的过程中一定要用到的载体,最初用于包裹尸体——作茧自缚,灵魂升天。

赵丰说,瓮棺葬有瓮作为保护。考古发掘一般很难发现葬具,而瓮很容易发现。大量瓮棺葬用于夭折的小孩,拿丝绸裹着,放进瓮里,大小不一样。“一个瓮棺葬的墓地会有上百个瓮,所以我们觉得这里发现丝绸的概率比较大。”

但眼前的景象,让雨中的周旸有些失落。

屋顶快倒了,20世纪80年代的考古工地几近荒废。一位工作人员说,部分已经是机耕地,如果是瓮棺肯定都压破了,找到丝的可能性或许不大了。

的青台遗址

青台遗址尚未全面揭露,考古发掘早已停止,她并没有看到瓮棺。

回到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周旸负责清理此前在青台遗址出土的瓮棺,但没有什么发现。她看到走廊上摆着很多套箱,工作人员说,里面是汪沟遗址发现的瓮棺。

周旸拍到的瓮棺套箱

汪沟?她们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汪沟遗址,离青台遗址30多公里,不算远,位于河南省郑州荥阳市城关乡汪沟村南约500米的岗地上,是仰韶时期一处拥有相当人口规模的区域性中心聚落,也是荥阳地区众多聚落遗址中最为中心、面积最大的一处仰韶时代聚落遗址,对于认识新石器时代社会内部结构、人口地理分布区域、氏族形成和发展及文明起源有较为重要的学术价值。

显然,它的“级别”比青台高,包括青台在内,汪沟遗址的周边,目前发现了十多处仰韶时期聚落遗址,有青台、点军台、秦王寨、陈沟、楚湾、方靳寨、新沟、满沟、赵寨、任河、北头、后王等。

周旸问:汪沟怎么会有这么多瓮棺放在这里?

工作人员说,因为修高速公路,考古队员对汪沟遗址做了抢救性发掘,当时,遗址还没有完全揭露,也发现了大量瓮棺,套箱回来后,就放在研究院的走廊里。

周旸并没有放在心上,拍了一张照片,又去遗址上走了一会儿,便回杭州了。

,为了筹备“丝路之绸:起源、传播与交流”展,5月18日,周旸负责到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借展品。借的,就是1983年出土丝绸残痕的瓮棺。

“可惜没有最早的丝绸实物了,这些瓮棺还有很多,应该还能找到丝。”她对研究部主任说。

她想,青台遗址的发掘既然已经停止,不如再申请一次。

下半年到,中国丝绸博物馆和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联合申报了国家文物局“寻找中国丝绸起源”为主题的考古项目,学术目标就是寻找丝绸起源。

以来,国丝专业技术人员多次赴郑州仰韶文化遗址开展工作,范围也扩大了,包括汪沟遗址、青台遗址和双槐树遗址,这些地处郑州仰韶文化聚落群,是研究中华文明起源的重要核心地区之一。

但团队心心念念想找到丝的地方,依然在青台。

(二)

7月10日,暴热的下午,周旸和郑海玲又一次奔到青台遗址。此时,遗址已全面揭露,出土了很多瓮棺。

的青台遗址,已经全面揭露,能看到瓮棺

技术人员取样后清理,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丝的踪影。

在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工作人员再次提议:青台可能真没有什么了,不如看看汪沟的瓮棺?

她在见到过的那批套箱的瓮棺,依然放在原地,原封不动。

周旸和工作人员从走廊上随机选了两个瓮棺,抬到室内,开始清理。

开箱

打开,两个瓮棺已经很破了。

清理第一个,没有发现。

她们开始清理第二个瓮棺,编号W12,出土时,坑口距地表120厘米,椭圆形,长0.86,宽0.4,深0.4米,像一个尖底的水桶,上面盖着一个平顶的盖子。

清理W12

作为葬具的瓮,其实是一只陶罐和尖底瓶的组合,都是实用器,陶罐大小和脸盆相近,尖底瓶尺寸和水桶相似,相对放置于坑底。罐在西,尖底瓶在东。

汪沟遗址发现丝织物的瓮棺

周旸和郑海玲蹲在套箱两端,拿着小毛刷,一点一点清理。它质地较松,包含有料礓石、烧土块及碳屑等。

但,她们想找的,“一直看不出来。”

清着清着,土里出现了一点黑色,很像纺织品的痕迹。

两人捧着它,看了好一会儿,这点黑,让她们很激动,“真的很像纺织品,亮晶晶的。”

再看一会儿,发现不对——还没有到骨头的地方怎么会出现纺织品呢?

不是丝,只是瓮棺上的烟炱。“因为瓮是煮过的,使用后,陶器上有印痕,也就是烟炱痕迹掉了下来。”

虚惊一场,又有那么一点小失落。但清理仍在继续。

周旸和郑海玲现场清理汪沟遗址出土瓮棺W12

土中,出现了夭折小孩的头盖骨,小小的,破得非常厉害。

“一定要注意头盖骨附近,丝绸一定是包头的。头盖骨清理一层,取样一层,从外到内,层层梯度。”周旸一边清理,一边小声嘱咐海玲,一清理,就是不可逆的,要小心再小心。

小刷子清理瓮棺

小刷子来到了头盖骨附近,土有点硬,出现了一块比小拇指甲盖还小的东西,一点都不黑。

周旸发现,这一块土有点异样。不管怎么样,先提取,继续清理。

很快,同样有异样的土样,清理出了三块,都在头盖骨部分,编号5、7、8。

W12瓮棺取样点,5、7、8三个点发现了桑蚕丝

她们继续往脚部清理,没有发现,但也发现了一层黑色,周旸推测应该是粮食,人们希望早逝的孩子在天上衣食无忧。

三块土样,一碰就碎,周旸把它们带回了实验室。

国丝的科研人员为它们做了成套“体检”:红外、氨基酸监测……

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它们又躺在了电子显微镜下,只有10微米左右,纺织品有机质基本流失,只留下碳化的痕迹,看上去就像土。

三块“异样的土”

继续看。

根据碳化痕迹孔隙和电子显微镜观察,通过对碳化纺织品的形貌、组织结构的分析,科研人员在“土”里发现了两种碳化纺织品——平纹织物和绞经织物。

“或许是这只瓮棺扰动得不多,依然保留着纤维的痕迹,还能分辨粗细,这是一个证据。而从形貌上来看,绞经组织也是一个丝的证据。”周旸说。

有戏。

碳化纤维扫描电镜图

(三)

一切并没有结束,还不够实锤。要最终坐实它的真实身份,国丝放出了大招。

科研人员取土样掉下来的“渣”,送去做一种纺织纤维材质鉴定新技术——酶联免疫分析技术。

听起来很专业,其实秒懂。

这是国丝和浙江理工大学共同研发了一种技术,像验孕棒一样的试纸,一测就知道,阴性,没有丝,阳性,有丝,用专业说法,这种方法有“特异性”。

可以说,酶联免疫检测技术相当于丝织品的“验孕棒”,就是为了验证这些年代久远的纺织考古样品而生的,它也是目前世界上最敏感、特异、快捷、有效的纤维材质鉴别方法。

试纸一验,桑蚕丝!可以确定绞经织物的纤维材质就是桑蚕丝,再结合组织结构分析结果可以明确,瓮棺中发现的绞经织物为罗织物。

瓮棺绞经组织(局部)

罗,南方人熟悉啊。杭州就有杭罗。

罗的特点是疏松多孔。许慎在《说文解字》里说,罗,以丝罟鸟也。意思就是经线的起绞,经线之间要“搞一搞”达到“起绞”的效果。

周旸说,一般我们经线都是通直的,比如杭罗是是纬线起绞,相对容易实现。但绞罗是经线起绞,就会形成孔状的结构,这种结构一多,这块织物就会显得轻薄透气。纱罗就是很适合夏天的服装面料,南宋时期的南方人很喜欢。陆游在《老学庵笔记》里形容它:举之若无,裁以为衣,真若烟雾。

周旸觉得非常神奇,我们现在要织绞罗,都很难,必须用到织机,因为经线是预先布置在织机上的,要通过绞经机构一次一次地把经线绞过来绞过去,很容易把经线绞断。一旦绞断了经线,就无法织造了,所以这对丝线的要求也特别高,要有强度,还要有韧度。

“但我相信当年不可能用织机,一定是手工。”这说明5000多年前这里有一个生产中心,有那么一群人掌握了生产技术,“不能小看古人,一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方法,他们掌握了独门秘籍,专门生产绞罗。我的终极目标,是找到那个生产中心,类似良渚的中初鸣制玉作坊。”

更重要的是,这次汪沟的发现,和1983年在青台遗址的出土的丝织品属于同一种织物类型。

同时,她们还在头盖骨的附着物里也检测到了蚕丝的残留信息,表明当时小孩用丝绸包裹下葬。

头盖骨上也监测到了蚕丝的残留信息。

实锤无疑了。

6月,他们继续回到汪沟开展工作。结果,在5个瓮棺中有4个又发现了碳化纺织品,再加上的首次发现,迄今为止,国丝在汪沟遗址清理的7个瓮棺中有5个发现了碳化纺织品,距今5000多年。

“汪沟遗址丝绸的发现明确了早在5000多年前,中国就存在丝织品,而且具有一定的广泛性。”周旸说。

这,也是迄今世界发现的年代最早的丝绸实物。

(四)

那么,这是否就是丝绸的起源?

请注意“迄今”二字。

赵丰说,丝绸起源于何时,还需不断探索和研究。随着检测技术不断优化,更简便易行,国丝将在郑州仰韶文化聚落群以及史前遗址中开展更广泛的提取和检测,以期勾勒出这一地区的丝绸起源分布图和探寻年代更为久远的丝绸,将丝绸起源不断向历史深处推进。

“20世纪80年代,人们找到5000多年前的丝绸,而我们现在又在黄河流域找到了丝绸实物,丝绸文明是伴随着中华文明产生的。我们可以很自豪地说,丝绸伴随着中华文明五千年从来没有迟到也没有早退。丝绸从古走到今,何为史诗般的过程,丝绸便是。”

“但是,我们一定还能找到更早的。”周旸最近已经在准备,去河南巩义双槐树遗址做一次流水线的取样,还要去更早的大河口找。

以来,双槐树遗址发现了仰韶文化中晚阶段三重大型环壕、封闭式排状布局的大型中心居址、采用版筑法夯筑而成的大型连片块状夯土遗迹、三处经过严格规划的大型公共墓地、三处夯土祭祀台遗迹等,并出土了一大批仰韶文化晚期完整的精美彩陶及与丝绸制作工艺相关的骨针、石刀、纺轮等。这是一处距今5300年-4800年的超大型聚落,是目前所知仰韶文化晚期阶段的最大中心遗存。

4月28日拍摄的双槐树遗址。新华每日电讯记者李安摄

,周旸扩大了取样范围,第一次去双槐树遗址。

确实有王者之气。她站在高台上,可以俯瞰黄河和洛水。

满眼都是瓮棺。她清理了两个,“但有点绝望。”

“保存得很差,不仅差,而且考古出土时间太久了,它们一直暴露在外面,打开了很多年,为了保持表面遗存,又不停地洒水、洒水,就算有丝也很难发现了。”周旸把希望放在那些没有打开过的瓮棺上,她非常自信,“一定有丝,一定有丝。只要有,哪怕它烂成泥了,烂成灰了,我们也要尽力去找。”

周旸在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当然,周旸的寻找目标不止是黄河流域。在长江流域,她还要去三星堆,以及继续去良渚遗址找。

“良渚肯定有。良渚的植物考古中发现了桑树的花粉孢子,说明已经具备了丝绸的物质条件——化干戈为玉帛,有玉,一定会有帛。我们也会去辽河流域、淮河流域,伴随着中华文明的起源,我们要找丝绸起源。”

她还有一个最终目标。通过研发,资源调查,通过各国学者的合作,最终找到丝绸在全球化的进程——这是一个全球化的学术命题。

“如果再有野心的话,我们还要做一个纺织全球化的进程,也就是丝、毛、棉、麻。丝是中国的,毛是两河流域的,棉是古印度流域的,麻是埃及。四大文明对应着四种天然的纺织纤维,形成四种不同的纺织文化圈,在人类全球化的过程中,衣食住行——纺织为首,纺织品的全球化,是潜移默化地往前推进的。比如丝绸源起东方,顺着丝绸之路往西边传,棉、毛、麻的传播同样可以继续研究,这是真正地纺织全球化的课题。”

(五)

是什么让周旸和她的团队如此执着?回到一个根本问题:为什么要去寻找最早的丝绸?

6月22日,由中国、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联合申报的“丝绸之路:起始段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项目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在那次遗产大会上,有外国官员发言,说起他们的丝绸比中国还要早2000年。

会议结束后十天,国家文物局在西安开了一次会议,赵丰馆长在坐。国家文物局提出,要加强丝绸之路后申遗时代的保护和研究,尤其是丝绸起源的研究。

丝绸的起源到底是不是中国,源于何时?起于何地?我们要拿出确实的证据。

作为中华文明重要的起源之一,丝绸起源一直是学界和公众很关注的话题,国内外学者都做过大量的研究。

“丝绸探源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找起源,我们一般在神话里面找,在史料里找,但是都缺乏考古学实证。”周旸说。

黄河流域有很多传说,这个你一定听过:养蚕缫丝的发明人是黄帝的妻子嫘祖。

《史记》记载,“西陵氏之女嫘祖,为黄帝元妃,治丝茧以供衣服,后世祀为先蚕。”国丝里有一个标志性雕塑,讲的也是这个故事。有一次,嫘祖在野桑林里喝水,树上的野蚕茧落下,掉入水碗。她用树枝挑捞时挂出了蚕丝,而且连绵不断,愈抽愈长,嫘祖便用它来纺线织衣,开始驯育野蚕。史料里记载的嫘祖教民养蚕就是在这一带,嫘祖故里,也在河南省西平县。

那实证是什么?

周旸在汪沟发现丝之前,说到丝绸起源的早期物证,学界通常会说三个例子。

1926年10月15日,中国第一代考古学家、美国哈佛大学博士李济先生,走进山西夏县西阴村,这是由中国学者主持进行的第一次考古发掘,李济也被称为“中国考古学之父”。

第一次,便是里程碑。

他发现了半个蚕茧:一个半割的,丝似的、半个茧壳。长1.36厘米,幅(注:宽)1.04厘米。

半个蚕茧

李济用显微镜观察,蚕茧已经腐坏了一半,但是仍然发光,“那割的部分极平直。”

1928年,他把蚕茧带到华盛顿做检测,“证明这是家蚕的老祖宗,蚕丝文化是中国发明及发展的东西,这是一件不移的事实。”李济写道。

这半个人工切割的蚕茧标本,在国内外考古界引起轰动,而有关它的争论,如年代,为什么切割,用什么工具割,自出土之日起就如影随形,如今它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

但是请注意,半个蚕茧,并不能算完全意义上的丝绸实证。

周旸说,蚕茧的存在,不能直接延伸到丝绸。从蚕茧到丝,还有缫丝、织造、染色等过程,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丝绸,不是织物的一种形式,只能算一种原料。古人还没有想到,一个蚕茧是可以缫丝的——现在一个蚕茧,可以缫出1000米长的丝。

不过,作为中国远古丝绸的见证,它对研究丝绸起源意义重大,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明远在6000年前的黄河流域就出现了养蚕业。

第二个例子,便是实物了。如果你是浙江人,应该知道,1958年浙江湖州钱山漾遗址发现的家蚕丝线、丝带和绢片,是长江流域出土最早、最完整的丝织品实物,说明距今4400-4200年的长江流域已有养蚕、缫丝、织绸技术。

钱山漾遗址出土的绢片

第三个实例,便是1983年,河南郑州荥阳市青台遗址的瓮棺葬中出土的丝绸残痕,距今5500-5300年。青台遗址还发掘出土了大量纺织工具,包括纺轮、针、锥、匕等,据此推测当时原始纺织已经出现。

我们需要用考古发现来证实古代传说中的合理因素。近代以来,这些考古发掘充分证明,所有家蚕丝绸的发现都在中国,中国是世界上最早驯养家蚕、缫丝织绸的国家。五千多年前,丝绸在中国已经出现。

但是,1983年青台遗址瓮棺葬中的丝,尽管年代最早,但没有保存真正的标本实物,只有信息而已。因此,如果从实物的角度看,钱山漾发现的这片淡褐色的绢片,是当时保留到现在中国最早的丝绸实物。

赵丰和周旸“不死心”,还要继续找。

那次,从国家文物局回来之后,国丝着手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办一个展览。9月,“丝路之绸:起源、传播与交流”展举行,汇集了全国各省、自治区27家文博单位收藏的近140件文物珍品,展现中国五千年的华美丝绸乐章是怎么星星点点起源的。

第二件事,继续寻找最早的丝绸。

第三件事,找,不用传统的方法,要用新的技术手段。

(六)

找丝绸的故事,一直围绕着瓮棺葬进行,看到这里,你可能要问,为什么人们会用丝绸来瓮棺葬?赵丰说,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葬俗,与古人对蚕的原始崇拜有关。

5月,双槐树遗址出土了5000多年前的牙雕蚕,用野猪的獠牙雕刻而成,造型与现代家蚕极为相似。蚕雕背部凸起,头昂尾翘,呈绷紧的“C”形姿态,仿佛即将吐丝或正在吐丝。

河南巩义双槐树遗址出土牙雕蚕

河南巩义双槐树遗址出土的牙雕蚕与家蚕的对比图

“识别出是家蚕,并且是吐丝姿态极其重要。这说明当时的古人已熟悉蚕的生长习性,它不是古人对于物类的一般表现或单纯的宠物性表现。结合附近青台、汪沟遗址发现的仰韶时期丝绸来看,中原地区的古人很早就掌握了养蚕缫丝技术。”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顾万发说。

蚕,对于古人来说,带着某种神圣的宗教意义。

从殷墟发现的甲骨文上的卜辞来看,殷人经常问卜蚕事,商代后期一个叫武丁的国王派人察看蚕事,甚至连续问卜九次。

问题来了,是什么东西这么好看,要看九次?

考古发现过很多陶蚕蛹,殷墟发现过玉蚕。问题又来了,人们为什么要去雕一条“小虫子”?

蚕神,是古人崇拜的神灵之一。祭祀蚕神称为“蚕示”,或用三牢(祭祀用的家畜),或用羌(被杀死的奴隶),典祀十分隆重。

什么东西能有神?对人的生产生活起更大作用的马牛羊,都没有神,只有蚕有神,可见蚕在当时受到人们的崇拜。

为什么?

人对蚕的一生很关注。

赵丰说,蚕的一生经历蚕卵、幼虫、蛹、蛾四种状态的神奇变化,特别是静与动之间的转化(包括眠与起),这个过程就像人的一生,让人们自然联想到人的生死去向,人死了之后灵魂也能升天。

古人通过观察,发现蚕会在作茧自缚后,破茧升天,或许从中得到启发,认为人死后灵魂升天,就像蚕蛹化蛾一样。所以人死的时候,用丝绸包裹下葬,寓意逝者重生。

最好的例子,我们回过头来,看1926年李济在西阴村发现的半个蚕茧,它被切掉了四分之一左右,很平整。这是为什么?

可能为了吃蛹,这是蛋白质的来源,考古学家牟永抗先生曾对赵丰说,他认为当时切割此茧或许是为了占卜,起码是为了观察蛹化蛾过程中的变化情况。

赵丰也认为,可能是人在观察蚕,就想把它切开来看看,蚕到底怎么变成蛹,蛹怎么化蛾。“这个神奇的过程人们看不到,又想看。所以考古发现了很多陶蛹,非常像真蛹,说明人们是看到过的。”

既然把蛹与死联想起来 自然会在葬俗中体现这种联想。《礼记·檀弓下》写:“孔子谓为当灵者善为俑者不仁”。俑即随葬之木俑 、泥俑之类,原意或和蛹有关。

在仰韶文化墓葬里,大约有一半左右采用瓮棺葬,埋于房基附近,有的在瓮中留孔,推测是让其灵魂自由升天的意思。这或许也来自蛹死七日,化蛾破茧而出的联想。而瓮棺葬多用于夭折的儿童,儿童力气小,所以人们需要预先凿孔。

有没有发现,作茧自缚,和瓮的形状很像。蚕作茧自缚化蛾,那么人作茧也能自缚重生。

而古代养蚕的地方,人们觉得就是通天的地方。

如此神圣之物,必须怀有虔诚之心保护它。古人养蚕的最初目的不是为了经济利益,也不像现在为了漂亮,也不实用,就是为了保护。一旦天热,或是梅雨季节,蚕在大自然很难存活,还容易被飞鸟等伤害,活着不容易,所以我们叫它蚕宝宝。为了保证天地之路的通畅,为了让神圣的蚕蛾生生不息,循环轮回,古人开始建立专门的蚕室,精心饲养。

蚕室,有一说,古代曾作为女性专用的房间,也是古代执行宫刑的特别地方,狭小、温暖、紧闭。一个著名的例子——司马迁受宫刑“下蚕室”,历代注为蚕室有火温,所以在此受刑。但是有火温者到处都有,为何非到蚕室不可?赵丰认为,蚕室或许是女性专用地,下蚕室是对司马迁的最大侮辱。

赵丰认为,只有在中国的文化中才会出现“作茧自缚”,出现扶桑树,以及这种原始崇拜。天人合一,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中,丝绸才可能从野蚕被驯化到家蚕,丝绸也才能够真正的起源。

【参考文献】

赵丰《丝绸起源的文化契机》,东南文化,1996

周旸《寻找丝绸起源》,人民日报,

郑海玲《酶联免疫检测(ELISA):一种纺织纤维材质鉴定新技术》,《定量考古学》,

本文为钱江晚报原创作品,未经许可,禁止转载、复制、摘编、改写及进行网络传播等一切作品版权使用行为,否则本报将循司法途径追究侵权人的法律责任。

本内容不代表本网观点和政治立场,如有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处理。
网友评论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网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