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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黑暗中麦克白夫妇被光明之火照耀的痛楚让人同情

时间:2021-11-26 12:5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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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黑暗中麦克白夫妇被光明之火照耀的痛楚让人同情

摘要:《麦克白》中麦克白及麦克白夫人是非常富有吸引力的两个悲剧形象,剧作家莎士比亚成功的刻画出了这对夫妻性格的复杂性。本文将逐一对麦克白及麦克白夫人的人物形象和人物性格进行分析,以期待更好的把握这悲剧的思想内涵和审美特点。

一、《麦克白》研究状况综述

“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英国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剧作家,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剧作家。以《哈姆莱特》、《奥塞罗》、《李尔王》和《麦克白》为代表的四大悲剧是他全部悲剧作品中的经典。通常认为,《麦克白》(Macbeth)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中的最后一部。剧中主人公麦克白是11世纪苏格兰的一位王亲贵族和著名大将,因受野心驱使与迷信女巫,竟在妻子的怂恿鼓动之下,违背天良谋杀了国王邓肯。他篡位之后,感到极大的恐怖和不安,但永保王位的欲望却使他从血腥走向血腥,成为不可救药的暴君。最后,他受到正义力量的讨伐。

在莎士比亚的悲剧性作品中,他通过表现主人公的性格缺陷和由此导致的主人公与社会和环境的冲突,揭示了悲剧主人公的毁灭性命运,塑造了如麦克白等一系列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黑格尔所说:“最擅长描绘比较丰富的人物性格的是英国人,首屈一指的仍然是莎士比亚”。例如,在《麦克白》中,有一种激烈的冲突贯穿剧中。剧中人物的命运从挫折到毁灭,都是由某种冲突造成的。但这种冲突并非是造成毁灭的根本原因。剧中主要人物的毁灭,虽有社会的原因,但最根本的还是人性的原因。莎士比亚笔下的女性形象同样也是丰富多彩且饱满真实的。

然而,所有这些女性形象一经与《麦克白》中的麦克白夫人对比,统统都会败下阵来,因为在绝大部分莎翁读者的眼中,麦克白夫人是追求权欲的饿虎,是恶魔的化身,是厄运和毁灭的制造者;是她一手将自己的丈夫推进了罪恶的深渊,致使麦克白最终难逃死亡的命运,同时也使她自己在犯罪之后在劫难逃。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让人震撼的形象,让人印象深刻。麦克白夫人被视为邪恶的化身,是她最终说服麦克白杀害邓肯、篡夺王位。的确,麦克白夫人在弑君的阴谋中,的确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她的目的只是单纯地帮助她爱的丈夫实现他的梦想,而不是想让自己成为王后以获得更大的权利。麦克白夫人“几乎只把自己看作一个妻子,一个帮手”。从这一意义来说,麦克白夫人既是麦克白政治野心的牺牲品,也是自己盲目爱情的牺牲品。所以作者认为,对麦克白夫人的人物形象进行重新的审视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二、麦克白人物分析

麦克白是个“英勇的战士”,除了拥有贵族、爵士等显赫的地位外,更受尽所有人的尊重,这其中包括苏格兰的国王邓肯。而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只为实现女巫的预言“未来的君主”,在如此受宠的时候,麦克白挥起了屠刀,一手打破了和平,掀起了血腥。麦克白并不是个奸诈狡猾的恶人,相反的,他的勇敢以及智谋为他赢得了“考特爵士”这一尊贵的地位。但是,又是什么具有如此之魔力让一个“尊贵的爵士”变成一个“可怕的暴君”呢?我想,该是“欲望”二字吧!比较麦克白和班戈同遇三个女巫,听过她们的预言及女巫消失后他们的态度麦克白的反应是“倒希望她们再多留一会儿”,而班戈却怀疑“这些怪物,果真在这儿出现过吗?”,麦克白所说的话告诉我们他想知道的更多,例如,为什么可以登上王位?或者,“如何”登上王位?这代表,在麦克白有智有勇的心性中,得加上“欲望”这个动因了。“欲望”使麦克白做下许多事,这不禁让人感到“欲望”的可怕,它除了让人似乎产生一种能超出自己能力的魔法,失去了理智,增加了欲求,而且使人做出了超越本身平时思考的事情,做出了超越本身能力所能及的事!如麦克白,若非因为女巫的“暗示”在其心中埋下了罪恶因子,给予了过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想必麦克白是没有那么胆大妄为的勇气和能力的。况且又在他的妻子那样激将他,篡位势在必行。罪恶的车轮一旦发动就无法停止。麦克白为掩盖自己的弑君暴行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举起屠刀,以血洗血,越滑越深。与此同时,他高贵的本质也在自责与恐惧中苦苦挣扎。

麦克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的弱点:被欲望驱使;“临阵“时的退缩(刺杀邓肯);对妻子的依赖;众叛亲离时的孤独……。这一切让我们觉得他犯的错误每个人都可能会犯,所以他的悲剧也有可能成为每个人的悲剧。我们看到,麦克白在刺杀邓肯时,仍有一些正义留存在心中,但之后当他派出刺客刺杀邓肯时,他心中的欲望所夹带的残忍已凌驾于善良之上了。他本该“回头”,可惜,令人感到失望的是,麦克白竟在拜访完三个女巫及鬼魂后,对毫不知情也对他丝毫没有威胁的迈克特夫人及其孩子痛下毒手。似乎很容易看到,欲望所附属的残忍与疯狂已经把麦克白的理智啃的一点儿不剩了。再深究麦克白的心理,他并非打一开始就是个奸恶之人,或许只比他人多了些野心,但仍是个“希望用正直的手段,达成崇高的企图”的人。

因为杀班戈麦克白受到的心理上的压迫,以及道德上的压迫使得他心灵上倍受折磨。一个真正冷血的杀人恶魔,是从不担心,也从不在意杀人后所承受的谴责的。所以我们相信,麦克白的内心仍有善良的一面,只是,随着他位高权重,他想得到的就会越多,自然,其作为更是天理不容了!令人遗憾的是,等到事后猛醒,一切已成定局,无法再来了。

“欲望”存在于每个人心中。每个人都想得到最好的,想拿到最多的。但有人拿的多,一定有人拿的少。在这两者之间不能取得绝对平衡,只能是退而求其次,每个人都要有所“克制”,良心上的克制,或道德规范上的克制。这似乎和我国儒家巨擘荀子的主张有相似之处:人性本恶,需要用理法来约束。这“恶”似包括“欲望”的存在吧!故事的结局,麦克白是失败的,是痛苦的。麦克白受其欲望的支配而妄想成为国王,虽爬到了高位,却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人民的爱戴,失去了君臣的尊敬,所有人都憎恨他也仇恨他,连唯一的伴侣也离他而去,这真算得上众叛亲离了。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不惜大举伐害忠良,而最后种种结果,却并非他所想要的,所以,他到最后可以算是失败的,痛苦的。

最后,他说:“我的生命已日渐枯萎,像一朵凋谢的花;凡是老年人应有的尊荣,服从和朋友,我是没有希望得到了;代替这一切的,只有低声而深刻的诅咒、口头上的恭维和一些违心的假话。”到此,他是真的警醒了!觉悟了!有着无奈、痛苦和愧疚!尽管如此,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他天性中的尊贵和骄傲不允许他低头而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他要“擎起雄壮的盾牌,尽最后的力量”,于是,麦克白战死沙场,正是在这片沙场上,他赢得了尊贵的荣誉。这不禁令我们深思,麦克白最后究竟得到了什么?他不择手段地做完一切后,最后仍是两手空空而死,留下了无尽遗憾!“人们不要再相信这些欺人的魔鬼了,他们用摸棱两可的话来愚弄我们,虽然句句应验,却完全和我们原来的期望相反。”这是麦克白最后的醒悟,除了带给我们警惕之外,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哀痛以及深深的后悔。

三、麦克白人物性格分析

作为悲剧主人公,麦克白的性格又是极其矛盾,极其复杂的。首先,麦克白虽然最后堕落成一个祸国殃民的暴君,但他毕竟不同于克劳狄斯、伊阿古、理查三世那样的天生坏蛋或卑鄙小人,他的巨大才华和非凡气概都足以表明,他是作为一个觊觎王位的英雄而走上犯罪道路的。其次,莎士比亚在揭露麦克白的血腥罪行的同时,也着意刻画了他所经受的极度痛苦的良心谴责和精神折磨。因此,麦克白在作为一个暴君引起人们憎恶的同时,他的沉沦和毁灭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人们的怜悯和恐惧。且看麦克白是怎样从一个英雄被野心所虏获,走上可怕的歧途的。

戏一开头,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麦克白是一个英勇无比的大将,他在镇压叛乱和抵御外敌的拼杀中战绩显赫,功勋卓著。莎士比亚把《编年史》中的三次战役集中为一大战役,并借助于军曹之口,描述出麦克白奋不顾身、勇猛善战的气概。显然,他是一个不愧受全国称颂和国王加封重赏的英雄好汉。可是,莎士比亚也通过麦克白上场的第一句台词,给他的性格定下了基调。麦克白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这句自相矛盾的台词正好与女巫的“美即是丑,丑即是美”相呼应。而女巫的预言一旦对他发生作用,他的野心便立即萌动起来,变成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强烈欲望。

为了实现这个欲望,他将走上一条险阻重重的道路。而且,这一野心是与他心中的良知相互抵触的。深知他底细的麦克白夫人用一段话就道破了他性格的内在矛盾,而这恰好是把握堕落之前的麦克白性格的一把钥匙:可是我却为你的天性忧虑:它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使你不敢采取最近的捷径;你希望做一个伟大的人物,你不是没有野心,可是你却缺乏和那种野心相联属的奸恶;你的欲望很大,但又希望只用正当的手段;一方面不愿玩弄机诈,一方面却又要作非分的攫夺;伟大的爵士,你想要的东西正在喊:“你要到手,就得这样干!”你也不是不肯这样干,而是怕干。正是这种性格中的“人情的乳臭”,使麦克白在萌生?了“杀人的妄念”时,又禁不住感到异常的震惊与恐惧,在下决心谋杀的关键时刻,他的身心和举止竟是那样反常与紧张。

莎士比亚通过展现人物的这些矛盾,让我们看到麦克白是有道德敏感性的。他能景仰邓肯的美德,懂得美德会激起人们巨大的怜悯。他深知作为臣子和主人的职责,想到了不该辜负双重的信任。他十分重视荣誉,不甘心很快就丧失人们给他的无上荣誉。他明白做人的道理,认识到“谁干了不适宜人干的行为,就不是人”。而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确信杀人者最终必被杀,因而畏惧现世的惩罚。麦克白思想与性格中的这些正面因素,使他容易引起观众的同情与惋惜。

布拉德雷曾经指出:“这位胆大妄为的野心家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一种诗人的想象力这使他一方面对某些事物格外敏感,另一方面又使他的身心处于极度不安之中。这种想象力将神秘的观念时时印入他的脑中,使他有可能对超自然的力量产生畏惧。而良心和荣誉感也正是通过这条途径使他有所感悟。”的确,这是麦克白性格中的一个显著特征。不过,麦克白的想象力总是充满着阴森、恐怖、血腥、邪恶的意象,却对人生美好的一切麻木不仁。他从未像哈姆莱特那样感受到人类高贵的理性与优美的仪表,也无法像奥瑟罗那样体验到战争的浪漫和深沉的爱。恰恰相反,麦克白的想象力始终是与神秘的恐惧感相伴随的,而想象中的恐怖远过于实际上的恐怖。例如,当国王邓肯来到城堡作客,麦克白一想到要亲自把他杀掉,眼前就浮现出一片可怕的幻影:要是把他杀死了,他的生前的美德,将要像天使一般发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向世人昭告我的弑君重罪;“怜悯”像一个赤身裸体在狂风中飘游的婴儿,又像一个御气而行的天婴,将要把这可憎的行为揭露在每一个人的眼中,使眼泪淹没叹息。同样,在派遣刺客谋杀了班柯之后,他竟然在宴席上当着众人对班柯的鬼魂高呼:别人敢做的事,我都敢;无论你用什么形状出现,像粗暴的俄罗斯大熊也好,像披甲的犀牛、舞爪的猛虎也好,只要不是你现在的样子,我的坚定的神经决不会期半分战栗,或者你现在死而复活,用你的剑向我挑战,要是我会惊惶胆怯,那么你就可以宣称我是一个少女怀抱中的婴孩。

当麦克白夫人嘲笑他的“懦弱”,并提出了全然颠倒悖谬的做人途径时,麦克白所知道的正当原则被压倒了。他不能分辨麦克白夫人是在混淆黑白,当然也无法说服她放弃罪恶的计划,相反,他把原本正当的顾虑视为懦弱,对夫人的可怕意志表示了钦佩:“愿你所生育的全是男孩子,因为你的无畏的精神,只应该铸造一些刚强的男性。”他不仅把自己的人情、惧怕一下子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而且提出了一个更为周密的方案:“要是我们在那睡在他寝室里的两个人身上涂抹一些血迹,而且就用他们的刀子,人家会不会相信真是他们干的事?”于是,凶残披上了伪善的外衣,把麦克白性格中虚伪奸诈的一面显露了出来:我的决心已定,我要用全身的力量,去干这种惊人的举动。去,用最美妙的外表把人们的耳目欺骗;奸诈的心必须罩上虚伪的笑脸。必须指出,麦克白的想象力不仅未能制伏他日益膨胀的野心,而且也难以左右他的罪恶行动。

实际上,想象力是一种天赋才能,本身没有道德意义上的好坏,人借助想象力的驰骋既可以表达美好、善良的思想感情,也可以放纵邪恶、荒谬的思想感情。麦克白在谋杀邓肯之前,从“狂热的脑筋”里产生的滴血匕首的幻象,对他来说仿佛是一种明确的指示,“你指示着我所要去的方向,告诉我应当用什么利器”。他在等候夫人摇铃的暗号时,活跃的想象力再次出现:现在在半个世界上,一切生命仿佛已经死去,罪恶的梦景扰乱着平和的睡眠,作法的女巫在向惨白的赫卡忒献祭;形容枯瘦的杀人犯,听到了替他巡哨、报更的豺狼的嗥声,仿佛淫乱的塔昆蹑着脚步像一个鬼似的向他的目的地走去……尽管这些想象中的情景是如此阴森可怕,然而却丝毫也不能阻止他谋杀的行动。从这个意义上说,麦克白的想象力也是他性格中最坏的因素,正是借助于想象力的驰骋,麦克白缓解了他作恶时的内心不安,减轻了由自我谴责所带来的心理负荷。

从第二幕第二场谋杀国王邓肯起,麦克白就犯了滔天大罪。从此直到剧终,莎士比亚用了整整三幕多戏来揭示麦克白人性泯灭的可怕过程。莎士比亚以其精湛的戏剧艺术,一方面细致地刻画了麦克白是如何遵循着不可抗拒的生活规律,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步步堕落为嗜血成性的暴君的;另一方面,莎士比亚也着力表现麦克白那“人性的乳臭”所作的悲剧性挣扎,揭示他所承受的精神折磨远远超出了外部正义势力所能加诸于他的惩罚。毫无疑问,谋杀邓肯的过程在麦克白心中引起了罕见的震动。狂乱的听觉使他在杀人的寂静中,忽然听到“一个人在睡梦里大笑”,“还有一个人喊杀人啦”。他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喊着:“不要再睡了!麦克白已经杀害了睡眠。”而与此同时,他的想象力又被激发起来,把睡眠想得无比的美妙和甜蜜:“那清白的睡眠,把忧虑的乱丝编织起来的睡眠,那日常的死亡,疲劳者的沐浴,受伤的心灵的油膏,大自然的最繁盛的菜肴,生命的盛筵上主要的营养……”这表现出他对宁静的睡眠是何等渴望而又不可得!依据情节和人物性格的发展,谋杀邓肯是一个重要的分界线。

从此,他完全要靠用两面脸的伎俩来欺骗视听和维护自己,因此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的把戏也来得越发无耻和险恶。最有讽刺意味的是麦克白故作悲恸哀悼邓肯的话语,恰恰变成了他本身悲剧的一种写照:要是我在这件变故发生以前一小时死去,我就可以说是活过了一段幸福的时间;因为从这一刻起,人生已经失去它的严肃的意义,一切都不过是儿戏;荣誉和美德已经死了,生命的美酒已经喝完,剩下来的只是一些无味的渣滓,当作酒窖里的珍宝。这是戏剧性的讽刺,但另一方面,这也令人感到他是在伪装之中触动了真情,对所作所为进行了一种自我裁判。从这个意义上说,麦克白性格中的正面因素没有完全被吞噬,他的良知和人性还在挣扎蠕动,因而他的沉沦才会引起观众的一定同情。

△不同版本《麦克白》电影海报

然而,最突出的还是莎士比亚着力表现了麦克白在登上王位之后,便立即陷入了难以逃脱的内心折磨之中。他同夫人只能“在忧虑中进餐”,“在惊恐的恶梦的谑弄中睡眠”。他们的心灵把他们“折磨得没有一刻平静的安息”,使他们感到不如“跟已死的人在一起倒要幸福得多了”。然而,我们必须认识到,麦克白不仅受着布拉德雷所谓“良心”的自我谴责,与之相伴随的还有他那强烈的恐惧和疑虑。麦克白是相信现世惩罚的,正是这个信念使他格外害怕暴露罪责,害怕失去王位。这几乎是任何一个野心家和篡位者都无法逃脱的境遇,麦克白当然也不能例外。即便如此,麦克白在篡夺王位后依然野心勃勃,而且挑起了他更大的权势欲。他认为,只有除去班柯父子才能消除恐惧。因此,即使残余良心的谴责时有闪现,真正造成他的精神苦痛的,仍然是永无止境的欲望、无休无止的畏惧与难以排遣的愤慨。正是这种精神状态,注定麦克白将从血腥走向血腥。

应该看到,麦克白谋杀班柯父子的手段更为狡猾,神情也大为轻松了。他自欺欺人地以为,借刀杀人可以不算自己的罪行,而他向刺客所宣扬的那套敢做敢为的人生观,已经完全与麦克白夫人的那些荒谬逻辑如出一辙。

而且,借刀杀人的周密部署完全是麦克白自己的主意,他不仅不需要麦克白夫人的怂恿和刺激,甚至也不需要麦克白夫人的参与。至此,麦克白已经完全堕落成为一个嗜血成性的暴君。谋杀班柯把悲剧带向了高潮。麦克白在宴会上看到了班柯的鬼魂,一方面是他把口口声声推崇班柯的虚伪把戏表演得过了头,反而刺激了自己的神经;一方面是他相信现世惩罚,所以鬼魂也是一种良心的闪现。但是,他终于斥退了鬼魂,而从此刻开始,麦克白也全然窒息了自己的良心。他越是害怕报应,甚至迷信“石块曾经自己转动,树木曾经开口说话;鸦鹊的鸣声里曾经泄露过阴谋作乱的人”,他就越想逃避。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我已经两足深陷于血泊之中,要是不再涉血前进,那么回头的路也是同样使人厌倦的。”他的悖谬的心灵,使他居然得出了悖谬的结论:“我的疑神疑鬼、出乖露丑,都是因为未经磨炼、心怀恐惧的缘故;我们干这事太缺少经验了。”这样,麦克白就把自己推上了沉沦的最后阶段他主动勾结黑暗势力,疯狂发泄暴君的淫威,他的思想更是朝着黑暗、迷信、邪恶的方向发展。

不仅如此,莎士比亚还要向深处挖掘,不仅揭示出这种极端个人主义的罪恶对国家社稷的危害,而且还揭示出这种极端个人主义的生活道路对麦克白本人来说也意味着精神上的死亡。尽管在第二次求教女巫之后,麦克白已经全然仰仗着女巫的话给自己鼓气,确信自己“永远不会被疑虑所困扰,我的心灵永远不会被恐惧所震荡”,然而,那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言,因为他早已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念。正如他所说的:我已经活得够长久了;我的生命已经日就枯萎,像一片雕谢的黄叶;凡是老年人所应该享有的尊荣、敬爱、服从和一大群的朋友,我是没有希望再得到的了;代替这一切的,只有低声而深刻的诅咒,口头上的恭维和一些违心的假话。正是这段独白,道出了麦克白的寂寞、无助和绝望他此刻的处境业已表明,他是以杀戮的罪行剥夺了自己生命的意义。麦克白最后对自己结局的这种领悟,更加深了他的处境的悲剧性。甚至在听到麦克白夫人的死讯之后,麦克白也是那样无动于衷,因为人生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场虚无。他以一种诗人般的想象力,描绘出一幅怎样的人生幻影啊: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地蹑步前进,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毫无疑问,这是精神的毁灭,是极端个人主义者在绝望之中对人生的彻底否定!这也是一个暴君的虚无主义人生观!莎士比亚深刻地揭示出,在生命结束之前,麦克白对于人生意义的信念已经崩溃,精神上已经先死了。这也就是为什么麦克白的命运,比起莎士比亚其他悲剧主人公的要更为悲惨。

与此同时,我们应当指出,麦克白的才华,正像他在义军讨伐之下,依然保持着困兽犹斗的勇气和顽强的生命力一样,再一次提醒我们他曾经有过的巨人规模,因而又令人产生惋惜的感情。当然,莎士比亚不可能要求观众对麦克白“全部同情”,而是要求像德·昆西所说的那种“同情的理解”。这位19世纪英国批评家强调指出,这是“由于理解而同情,通过这种同情我们能够体会他的感情,并能理解这些感情,而不是一种怜悯或赞许的同情”。应该说,这一见解是比较切合我们对麦克白结局的看法的。

四、麦克白夫人心理过程的嬗变

在莎士比亚剧作《麦克白》中,一开始麦克白夫妇被描写成一对感情非常好的夫妻,麦克白夫人在麦克白将军弑君篡位的路上给予了极大的帮助。麦克白如愿的获得了王位宝座后,他们的夫妻关系却出现了嫌隙,失去了往日的亲密。麦克白夫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获得权利和财富后的喜悦,而是出现了梦游的精神失常行为,并以自杀结束了生命。麦克白夫人的生命从绽放到陨落的轨迹十分耐人寻味。

麦克白夫人接到一封丈夫的来信,在信中丈夫一方面兴奋的表达着他加官晋爵的喜讯和对更高权力地位的向往,另一方面他也向麦克白夫人描绘着一副生活蓝图,她会随着丈夫的升迁而过上蒸蒸日上的好生活。在收到信件后的麦克白夫人的第一反应中仔细寻找,她赞叹了丈夫的伟大,但并没有沉迷其中,也没有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更好的生活境遇表现出兴奋的期待。她敏锐的发现了这封信中麦克白向他传递的最最重要的一个信号,那就是麦克白对王位的渴望,而麦克白一个人无法独立走向权力顶峰,丈夫需要妻子的支持。麦克白夫人陷入了忧虑的情绪中。她对丈夫的性格非常了解,麦克白有能力和硬实力完成理想,但是他天性中的善良和对道德的敏感,这些思想上的软肋将成为他追求前程的阻碍。麦克白是麦克白夫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有与麦克白有关的事情,都是麦克白夫人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丈夫的期望,是麦克白夫人一定要全力以赴帮助他实现的。麦克白夫人已经掌握了麦克白想要成事的弱点,她下定决心要找到在这件事上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为丈夫扫清前程路上的障碍。麦克白夫人行动的动力,就是要将丈夫想要的王冠稳妥的戴在他的头上。她呼唤着麦克白快回到她的身边,她要对麦克白进行思想上的武装,成为他一旦出现动摇软弱时的拐杖。

鲁迅说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而在《麦克白》这出悲剧中,毁灭英雄麦克白的有形之手无疑就是麦克白夫人。麦克白夫人深知丈夫的性格弱点,从来信中窥知丈夫的野心之后,她为了帮助丈夫实现其心愿,决定向魔鬼借助力量,用自己的口舌、言语给麦克白以勇气,助其一臂之力。因而,麦克白夫人才在剧中说出了那样的独白:解除我的女性柔弱,用最凶恶的残忍自顶至踵贯注在我的全身,凝结我的血液,不要让怜悯钻进我的心头,不要让天性中的恻隐动摇我的狠毒的决意!

从麦克白的性格来看,如果没有他夫人的怂恿与教唆,麦克白不会如此迅速地采取行动,剧情也就不会在短时间内得到较大的发展,或仅仅成为麦克白内心不断斗争、冲突、徘徊的一出低沉的戏剧。是麦克白夫人的鼓动及出谋划策将此剧推向了高潮,她的每一次出场、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给为推动剧情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然而,她的推动同样成为了麦克白犯罪的助力,成了麦克白及其自身走向末路的预言。

从莎翁的创作意图,到剧情发展的脉络,再到几个世纪以来读者的理解接受,似乎种种迹象都表明麦克白夫人就是那股毁灭英雄麦克白之真善美价值的邪恶力量。然而,诸多事实表明,无形的手往往比有形的手在推动事情发展时更为有力,也更为有效。在盲目深爱麦克白这一大前提下,麦克白夫人把帮助麦克白夺取王位当成了自己的职责,她要帮助她的爱人实现他“沉浸在里面的那种希望”。当麦克白在杀害邓肯前装出犹豫不决的样子时,麦克白夫人似乎丢弃了她所拥有的最后一丝正常思维。她根本不考虑谋杀的道德或宗教方面的问题。麦克白是何许人也?他可是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将军,对现实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深知自己在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时会受各方面势力的制约,因此在下定决心前一直患得患失。麦克白夫人则完全不同,她没有这种生活阅历,没有意识到篡位路上的各种艰难,天真地以为“凭此一举”,即杀害邓肯一人,就可以实现政权的和平交接,不会有人再流血,苏格兰的人民也可以一如既往地过着他们的幸福生活。尽管如此,她也意识到自己天生的女性的怜悯、恻隐之心将会使她下不去手,因此才有那一段著名的独白,呼吁魔鬼们“解除我的女性的柔弱,用最凶恶的残忍自顶至踵贯注在我的全身;凝结我的血液,不要让怜悯钻进我的心头,不要让天性中的恻隐摇动我的狠毒的决意!”试想一下,如果麦克白夫人原本就是坚强如铁,凶恶如兽,她还用得着求魔鬼给她杀人的勇气吗?这正好反证了麦克白夫人本质上是柔弱的,不残忍的,怜悯的,恻隐的。她之所以违背自己的天性向魔鬼祈祷,完全是因为她对麦克白的盲目的爱恋。从剧的一开始,麦克白夫人的理智就被激情征服。很快理智就不起任何作用,激情驾御一切,在这种激情的控制下,麦克白夫人把一切都抛诸脑后。

为了激励摇摆不定的麦克白,她说:“我曾经哺乳过婴孩,知道一个母亲是怎样怜爱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可是我会在它看着我的脸微笑的时候,从它的柔软的嫩嘴里摘下我的乳头,把它的脑袋砸碎,要是我也像你一样,曾经发誓下这样毒手的话。”这似乎成了麦克白夫人邪恶的又一力证。人们很难想象一个母亲会如此灭绝人性,残害自己还在嗷嗷待哺的婴儿。但麦克白夫决不是亲手杀死自己骨肉的美狄亚或普洛克涅,因为麦克白夫妇并无子嗣。麦克白在接见那两个刺客前说:“她们把一顶没有后嗣的王冠戴在我的头上,把一根没有人继承的御杖放在我的手里。”因此,麦克白夫人根本没有实践那些豪言壮语的机会。换言之,她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勇猛残忍。具有“舌尖的勇气”的语言是一种目的明确的夸饰,一种言过其实,虚张声势。它所显示的坚强、男子气概,并非真实的,而只是一种姿态,是一种停留在语言层面上的故作的坚强和男子气概。日常生活经验告诉我们,狂热往往是缺乏信心的表现。麦克白夫人第一幕中言过其实的强硬并不排斥行动上的某种软弱,有时甚至还是某种软弱的特殊补充和反映她的语言是只有“舌尖的勇气”的语言。

1955年,劳伦斯·奥利弗/费雯丽主演

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版《麦克白》剧照

莎士比亚想让我们认识到,尽管麦克白夫人努力去除自己女性的柔弱,但她从未真正地背离女性的特点。”第三幕第二场一开始,我们就听到了她的心声:“我们的目的虽然达到,却一点不感觉满足。要是用毁灭他人的手段,使自己置身在充满疑虑的欢娱里,那么还不如那被我们所害的人,倒落得无忧无虑”此时,麦克白夫人已经悔悟,她意识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篡夺王位并不是杀死邓肯一个人就可以结束的。她开始受到良心的谴责。但这时她还不知道麦克白将杀死班柯和麦克德夫的妻儿,不知道她深爱的“善良”的丈夫会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所以她还有对麦克白的爱,表现出来就是无论自己心灵上受着何种煎熬,她也要支持他宽慰他。她的独白泄露了她内心的悔悟与焦虑,可一看到麦克白满脸的忧虑,她立刻隐藏起自己的心事,转而安慰麦克白“无法挽回的事,只好听其自然;事情干了就算了”。由此可见她对麦克白的爱与体贴。

麦克白夫人是一位深爱自己丈夫的女性。爱促使她可以为丈夫牺牲一切,而一个拥有爱的女性的天性中就会有柔弱、怜悯和恻隐之心,这些是没有办法帮助丈夫的。在武装丈夫的思想之前,她需要先武装好自己的思想。麦克白夫人决定要借助魔鬼们的力量,成为魔鬼本身。她要隐藏起自己女性天性里的软弱,拒绝怜悯和恻隐之心并且要树立绝不能动摇的决心。麦克白夫人为扮演好自己“魔鬼”的角色做好了一切准备。

在麦克白写给夫人的信中并没有提及麦克白动了弑君念头的原因是邓肯王宣布让大儿子马尔康继承王位,从而阻挡了他成为国王的合理合法途径。针对麦克白这个关键的动机,感情模范麦克白夫妻二人并没有交流过。这个被“遗漏”的讨论,成为日后麦克白夫人与丈夫渐行渐远的非常重要的一个潜在因素。当麦克白夫人得知邓肯王要来家中小住一晚的消息时,她毫不犹豫的决定 :绝不能让邓肯王看到明天的太阳。在进行弑君的犯罪行动前,麦克白一直在犹豫,麦克白夫人一直在他身旁像啦啦队一样为他股劲和打气,并对安排行动计划的工作大包大揽。再回到上文中提到的那个被“遗漏”的关于麦克白弑君动机的讨论,当麦克白夫人提出要弑君时,麦克白对这个提议出现的犹豫反应,均来自于他对法律和道德的敏感,他对事情发生的过程有非常清晰的判断,也对事情发生后他将接受怎样的道德批判有非常清楚的了解,他知道邪恶终将被正义审判这个道理,他将永远失去睡眠,他的犹豫是来自于对未来的恐惧。而麦克白夫人要弑君的理由,全部来源于爱夫心切,她没有体会到丈夫犹豫的真正原因,而是认为丈夫仅仅是缺乏勇气和男子汉气概。她不停的用一些刺激性的语言为丈夫野心的燃烧煽风点火,却忘记了她的丈夫麦克白将军在战场杀敌时是如何的英勇、残暴和血腥,怎么会没有勇气?怎么会缺少男子汉气概?或许有一种可能性,麦克白只把他的残暴留在战场上,当他回到家中总是一副十分依赖妻子的样子,这也让麦克白夫人对自己丈夫残酷的那一面并不了解,也可以说麦克白夫人对丈夫的了解是片面的,她看到的只有生活中最没有坚硬外壳时的麦克白。如果以麦克白的犹豫做假设,麦克白夫人的态度是非常有可能改变麦克白人生的方向。如果麦克白夫人对丈夫的爱中再多些清醒,把麦克白的犹豫的动作化解为帮助丈夫悬崖勒马,那么他们夫妻二人的最终的结局也许会发生反方向的变化。

当然,在弑君的过程中麦克白夫人也不都是一副撒旦的模样,她魔鬼的伪装在她独处的时候总是会褪去一角。麦克白夫人在邓肯王卧室外等待与麦克白会面时,麦克白夫人流露出一个恻隐的闪念 :若不是他睡着的样子活像我的父亲,我早就自己动手了。但是当行动成功后的麦克白惊慌失措的出现时,她立刻又回到了魔鬼的披风下,展现出沉着冷静冷血的一面。这个闪念,充分表现了莎士比亚作品的特点 :一个闪念,把人物灵魂深处的另一面交代出来。这个闪念也表现了麦克白夫人隐藏自己真实的痛苦有多深,为什么她不是说看到是一位老人所以不忍心下手,而是她看到熟睡的邓肯王引起了她对父亲的联想。在她出门迎接邓肯王时,邓肯王对她非常的热情和客气,并没有君臣间的居高临下。邓肯王明君的做派,对麦克白的惜才之情,麦克白夫人也是感受的到的。在杀邓肯王的时候,麦克白夫人的痛苦程度跟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是一样的。可是,当看到麦克白刺杀邓肯王后失魂落魄的样子,麦克白夫人马上把自己真实的思想感情马上隐藏起来,首先对麦克白进行心理辅导,疏解他的负罪感,非常强势的安慰说 :这点血,一点点水就可以洗干净了,之后又对嫁祸罪行给国王卫兵们的善后计划进行井井有条的安排。从效果上看,她对麦克白的思想武装是非常有效的,麦克白在接下来面对同僚质疑邓肯王被杀这一事件时的反应,表现的非常淡定,并且能非常自如的将栽赃嫁祸给卫兵的事件描绘成是自己无法接受邓肯王被杀的悲愤而产生的不自主的行为。在麦克白夫人的执着努力下,麦克白走向了他渴望的权力高峰,麦克白的思想被“魔鬼”武装了起来,而完成任务的麦克白夫人身上魔鬼的色彩渐渐退去,她的精神防备在垮塌,这样一来,她跟丈夫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

麦克白成为国王后,为了巩固皇位排除异己安排了一些清剿杀戮行动,但是他已经不让麦克白夫人再参与其中了。在剧本开始时,麦克白的所有动向都要和麦克白夫人交代,他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行动上都需要麦克白夫人的支持,妻子时他最信任的军师。成功篡位后的麦克白,野心进一步膨胀,开始出现目中无人的姿态。他在策划暗杀班柯的计划时,他屏退了左右,甚至特别交代要独处。在他心里已经把麦克白夫人和前来谄媚的重臣们放在了一样的位置上,麦克白夫人开始受到丈夫的冷落,她想见丈夫一面这个最简单的需求也需要通过麦克白的侍从进行转达。她求见麦克白时,一方面表达着自己失落的心理感受,另一方面还在惦记和关心着丈夫,希望能继续为他分担忧愁。但是麦克白已经不再和妻子沟通了,他开始单独策划并执行行动,并对妻子的状况莫不关心,或许通过弑君这一事件,在麦克白的眼里看来,麦克白夫人非常坚强非常狠毒,她完全有力量自己照顾好自己,不需要额外的关怀。这样一来,无法排解的孤独的麦克白夫人封闭了起来。意识清醒时,她或许还能保持冷静的状态,但是当她出现梦游的无意识状态时,她的生命状态已经永远定格在了杀害邓肯王的那天晚上。她不停的洗手,她不停的念叨 :没想到这个老头会有这么多的血。她每天都在重复那晚的恐惧,每天都沉浸在负罪感中,而她唯一的“战友”麦克白又对她置之不理,麦克白夫人在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并最终自己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电影版《麦克白》剧照

在麦克白夫人知道麦克白竟然凶残到杀害班柯和麦克德夫的妻儿后,她心中的英雄轰然倒塌。她意识到自己纯洁的爱情遭到了愚弄,并且不能跟任何人讲是她协助麦克白篡夺了王位,心中的凄苦可想而知。结果她开始梦游。梦游是麦克白夫人悔恨、焦虑、凄苦的内心世界的外在表现。在杀害邓肯前,麦克白迫不及待地与她商量。在麦克白夫人看来,这是丈夫需要自己的表现,因此她可以不顾一切帮助他,因为她爱他。麦克白登上王位后,不再需要她的帮助,就把她排除在他的新阴谋之外。丈夫不再需要自己的帮助,这对麦克白夫人是极大的打击,再加上麦克白撕下“善良”、“优柔寡断”的面纱干起令人发指的勾当,使麦克白夫人失去了爱的对象。对于一个以爱为生命的柔弱女性而言,死亡可能是最好的解脱。

梦游一场中,她的侍女告诉医生麦克白夫人经常洗手,并曾经看见她擦手足有一刻钟。这与“一点点的水就可以替我们泯除痕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麦克白夫人此时极力想去除手上并不存在的邓肯的血,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但她也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所以才会说:“什么!这两只手再也不会干净了吗?”“这儿还是有一股血腥气;所有阿拉伯的香科都不能叫这只小手变得香一点。”

在谋杀邓肯前,我们听到麦克白夫人说:“来,阴沉的黑夜,用最昏暗的地狱中的浓烟罩住你自己,让我的锐利的刀瞧不见它自己切开的伤口,让青天不能从黑暗的重衾里探出头来,高喊‘住手,住手!’”第五幕中,医生问侍女麦克白夫人怎么会手持蜡烛,侍女回答说:“那就是放在她的床边的;她的寝室里通宵点着灯火,这是她的命令。”从召唤黑夜到惧怕黑夜期盼光明,麦克白夫人经历了巨大的心理转变。如果说麦克白夫人在召唤恶魔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是邪恶的,那么从给邓肯侍从的酒里下麻药开始到去世,她就一直生活在悔恨之中,这也是加速她死亡的因素之一。麦克白夫人的善良的女性品质被推到一个如此集中、紧张的程度,注定不能坚持太久。

麦克白夫人本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并没有多大的政治野心。她一心一意地爱着麦克白——她心目中的英雄。在她的眼里,麦克白天性中“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他“不是没有野心,可是却缺少和那种野心相联属的奸恶”,“不是不肯这样干,而是怕干”。对比她对麦克白的“了解”和我们从全剧中所了解的真实的麦克白,不难发现,麦克白夫人对自己夫君的了解有多么的盲目、幼稚。有学者认为:“麦克白夫人深爱着麦克白,但这种爱恋并没有让她真正了解他的性格。”正是由于这种盲目的爱她才干出了帮助麦克白杀害邓肯的荒唐事,并从此背上了千古骂名。但我们如果对比分析一下她在盲目地爱着麦克白时的疯狂表现和失去麦克白的爱后的悔悟与凄苦,就会对她少一点痛恨而多一分怜悯,因为,她既不是“一匹极其凶狠的野兽”,也不是一个具有“顽强的意志力量”,“男性的坚定性格”,“遇事镇静的头脑”,“从不会在她的目的前退缩”的铁娘子。她只是一个因为盲目的爱而干出傻事的普通女人,具有女性的怜悯、恻隐和柔弱。她的“坚强”、“凶狠”和“镇定“都是装出来的,是因为她相信爱,而她后来的死去也正是因为看清了麦克白的真面目、失去了爱情支柱而精神崩溃的结果。

麦克白夫人的爱太盲目,没有底线,最终导致了她和她深爱的丈夫两个人的双重生命悲剧。爱一个人,不应该是对方要什么就给什么,而是要更多的关注对方的真实的内心需求和感受。麦克白夫人没有深入的去了解丈夫,即便帮助麦克白得到了宝座光环,麦克白依旧觉得活的没意思,明天,明天,明天都一样,她的爱人并没有因为她牺牲自我的努力而感到幸福。没有心灵的交流,麦克白夫人在需要心灵慰籍的时候,他的丈夫自然也就接受不到她发来的需要被安慰的信号,最终只能一个人在孤独和负罪感浸泡的冷水中了断自己的生命。麦克白夫人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毫无保留的付出了爱,却没能得到爱的回报,热烈的爱成为了她悲剧一生的墓志铭。

五、麦克白夫人的性格分析

黑格尔有一段关于人物性格的理想表现的论述:“主角本己受某一种情致的驱遣却又让一个次要的角色来约制他,说服他,因而可以把责任推诱到那个次要角色身上去……一个真正的人物性格须根据自己的意志发出动作,不能让外人插进来替他作决定。只有在根据自己的意志发出动作时,他才能对自己的行动负责任。”如果要麦克白夫人承担起麦克白拭君篡位的罪责,那就和麦克白这个主角的决断性相矛盾,那就不是对于性格的理想表现。

麦克白夫人具有双重性格。她既符合男性道德观价值观所规范的女性形象的内在规范和价值欲求(温柔、善良、贤惠、格守礼节),以及对男性的依附和归顺,又有男性所不及的聪明才智和政治魄力。自从收到丈夫的信后,麦克白夫人知道了麦克白根据女巫的预言,有当君王的可能。于是,她的感情世界发生了巨大变化,她的另一个自我开始苏醒。在麦克白夫人所处的时代,女人被束缚,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即使她们有很强的政治才能,也只能敦促丈夫,来实现她们自己的理想。假如丈夫不符合自己的理想,她们就会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所以,麦克白夫人非但没有为丈夫的这种可怕的野心感到恐怖、焦虑,反而非常赞同他的弑君篡位恶念。这也许和麦克白夫人自幼就受到封建贵族那种蛮勇好斗的影响和权势欲望的熏陶有关。她经常耳闻目睹的,不是谋杀篡位掠夺冒险的行经,就是表里不一、阴险诡诈的韬略。因此,对她来说,接受“强权就是真理”、“敢做敢为才是英雄”等观念也就不足为奇了。

麦克白夫人是一个具有坚强意志和坚定性格的女人,在这一点上,她超过了她的丈夫。在悲剧开始时,她表现得异常顽强、坚定。她十分了解丈夫的天性,认为丈夫“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洞悉丈夫弱点的她希望把自己的精神力量倾注到丈夫身上。因此,在丈夫回家之前,她就开始磨砺自己的意志、情感,让自己狠毒起来。她善于抓住机遇,把握住那梦寐以求的通往富贵荣华的道路。而且,在既定目标面前,她决不犹豫,决不退缩,决不手软。她一听到邓肯来城堡过夜的消息,立即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此举等于自投罗网,于是与丈夫合谋利用这一良机实现夺取权力的欲望。麦克白夫人与别的篡位者的不同之处,也许不在于心狠手辣,而在于她遇事头脑冷静举止得体。她迎接国王来城堡作客的那一席温馨、可人的话,体现了一位热情好客、彬彬有礼的女主人身份,不露一点杀机。她一心要成为丈夫的同谋、帮凶,而且比她丈夫更为镇定、狠毒和冷酷。疯狂的欲望使她充满了智慧和力量。她和丈夫决定,在邓肯来城堡作客的当天晚上下手。

当国王驾临时,她的阴毒竟然能不形诸声色。她对邓肯说,她丈夫的犬马微劳,即使再加倍报效,也还是不足挂齿的,“我们只有燃起一瓣心香,为陛下祷祝上苍,报答陛下过去和新近加于我们的荣宠。”她擅长耍两面派的手段麦克白夫人凭着女性特有的细腻心态对此有特殊的领会,并授意其夫:“……你要欺骗世人,必须装出和世人同样的神气;让你的眼睛里、你的手上、你的舌头,到处流露着欢迎;让人家瞧你像一朵纯洁的花朵,可是在花瓣底下都有一条毒蛇潜伏……”麦克白在暗杀邓肯前夕焦虑、徘徊,麦克白夫人以女人特有的语言,对丈夫展开了心理攻势:难道你把自己沉浸在里面的那种希望,只是醉后的妄想吗?……从这一刻起,我要把你的爱情看作同样靠不住的东西,你不敢让你在行为和勇气上跟你的欲望一致吗?你宁愿像一头畏首畏尾的猫儿,顾全你所认为生命的装饰品的名誉,不惜让你在自己眼中成为一个懦夫,让“我不敢”永远跟随在“我想要”的后面吗?

她终于激起了麦克白的男子气,使他下定决定:“只要是男子汉做的事,我都敢做;没有人比我有更大的胆量。”为了怂恿丈夫犯罪,她甚至说:“我曾经哺乳过婴孩,知道一个母亲是怎样怜爱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可是我会在它看着我的脸微笑的时候,从它的柔软的嫩嘴里摘下我的乳头,把它的脑袋砸碎,要是我也像你一样,曾经发誓下这样毒手的话。”麦克白夫人具有这种可怕的意志力,要是她真的需要这么做的话,她也真的能下得了手。即使是在麦克白被班柯的鬼魂吓得失态和语无伦次时,她也表现得冷静从容,把危机掩饰过去。当班柯的鬼魂出现在夜宴上时,麦克白惊恐万状,当着众大臣的面丢乖露丑。麦克白夫人一方面不停地向出席国宴的大臣们解释她丈夫从小就有的癫狂的毛病,以掩饰其惊惧失色、疑神疑鬼的真相;另一方面大声呵斥丈夫:“你是一个男子吗?”“你发了疯,把你的男子气都失掉了吗了?”当洛斯问麦克白究竟看见了什么怪象,而麦克白差点就要泄露天机时,麦克白夫人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貌:“请您不要对他说话,他越来越疯了,你们多问了他,他会动怒的。对不起,请各位还是散席了吧。大家不必推先让后,请立刻就去,晚安!”麦克白夫人的果断决定,使她力挽狂澜,帮助麦克白渡过了又一场危机。可以说如果没有麦克白夫人,就没有后来弑君篡位的麦克白。可是后来麦克白杀害班柯父子并未与夫人商量。以后,夫人不再参与杀人勾当,麦克白却越干越凶,毫不犹豫。他突击麦克德夫的城堡,把他的妻子、儿女和一切跟他有血缘之亲的人一齐杀死。这一切恶行,都没有夫人的影响。如果麦克白一直听从他“贤内助“的话,他很可能坐稳了王位。

在莎士比亚戏剧中,麦克白夫人或许是最残忍、最可怕的女性形象之一。在许多批评家看来,正像剧本中马尔康王子所说的那样,她是一位“魔鬼一样的皇后”。而德国诗人海涅干脆认为,麦克白夫人毫无人性,简直“是一匹极其凶猛的野兽”。的确,这些见解都在一定程度上概括了麦克白夫人的性格特征,她与麦克白一样,都是文艺复兴时期典型的个人野心家和冒险家。然而,她的性格又与麦克白有所不同,显得更加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更加不顾良心和感情的牵制。此外,我们应当看到,麦克白夫人的性格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情节的发展逐渐演变的。可以想象,麦克白夫人自幼就受到封建贵族那种蛮勇好斗的影响和权势欲望的熏陶。她经常耳闻目睹的,不是谋杀篡位、掠夺冒险的行经,就是表里不一、阴险诡诈的韬略。因此,对她来说,接受“强权就是真理”、“敢做敢为才是英雄”等观念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旦得知女巫的预言,马上就激起了麦克白夫人的强烈欲望:“你本来是葛莱密斯爵士,现在又做了考特爵士,将来还会达到那预言所告诉你的那样高位。可是我却为你的天性忧虑:它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使你不敢采取最近的捷径;你希望做一个伟大的人物,你不是没有野心,可是你却缺少和那种野心相联属的奸恶;你的欲望很大,但又希望只用正当的手段……赶快回来吧,让我把我的精神力量倾注在你的耳中;命运和玄奇的力量分明已经准备把黄金的宝冠罩在你的头上,让我用舌尖的勇气,把那阻止你得到那顶王冠的一切障碍一扫而空吧。”在这里,麦克白夫人对她丈夫性格所作的评价,实际上也表现了她自己的性格。从读信的那一刻起,她就燃起了狂热的信念:既然命运即将把王冠加在麦克白的头上,那么,成功的关键就在于她了,她决心用“舌尖的勇气”把麦克白心中的犹豫扫除干净,用她的计谋和行动将自愿送上门来的邓肯置于死地。因此,麦克白一回城堡,麦克白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表达了强烈的野心,并且在刹那间形成了谋杀的计划。

由此可见,她没有任何类似麦克白那样的内心矛盾和疑虑,相反,倒是充满了可怕的自信和自恃。而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们将一步步看到,她不是一个一般的妻子,而是一个有着巨大作恶本领的马基雅维里式的冒险家。麦克白夫人从一开始就并不考虑杀人的危险和后果,因为她对于旁人的存在和可能有的报复根本是无视和蔑视的。她毫不怀疑稍施计谋便能蒙蔽他人的耳目,也毫不怀疑一旦“装出嚎啕痛哭的样子”,就没有人敢不相信。在她那里,一切是非标准和价值标准均已颠倒,因而她的那番推理便成了一派胡言,充斥着诡辩和谬误。她用“懦夫”这个男人无法容忍、军人视若敝屣的字眼去挑逗和刺激麦克白,甚至以是否敢于杀人作为考验丈夫爱情的一个砝码。总之,在麦克白夫人眼里,正当的人情是无耻的“懦弱”,人生的荣誉只是多余的“装饰品”,而野心勃勃和无法无天反倒成为爱情的标志。正是这种黑暗、邪恶的思想,决定她在谋杀国王邓肯的时候,能够那么冷酷自得、无动于衷,却又那么无比大胆和应付自如。甚至在宴会上麦克白见鬼出丑时,她也能够以同样惊人的冷静应对局面,掩饰真相。凡此种种,都充分说明了麦克白夫人的狠毒,也说明了麦克白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与她的怂恿和诱惑是分不开的。

然而,麦克白夫人也是一个带有悲剧性的人物。她的悲剧性就在于,她那巨大作恶的意志力与她那女性的脆弱、残余的人性之间的冲突,也在于她原先的狂热企望与最后的幻想崩溃之间的巨大落差。麦克白夫人向“注视着人类恶念的魔鬼们”呼吁,要求它们解除她女性的柔弱那段台词,的确使人感到她的邪恶与狠毒,但即使在这里,我们仍然可以窥见她担心“怜悯”或“天性中的恻隐”会动摇她的决心。人们常常把麦克白夫人在第一幕第七场中的一段台词,当作她邪恶本性的自然流露:“我曾经哺乳过婴孩,知道一个母亲是怎样怜爱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可是我会在他看着我的脸微笑的时候,从他的柔软的嫩嘴里摘下我的乳头,把他的脑袋砸碎,要是我也像你一样,曾经发誓下这样毒手的话。”她说自己能把吃奶婴儿的脑袋砸碎,固然表现了令人发指的残忍,但从另一方面看,很可能正像有的评论者所讲的那样,她要激励麦克白,要借以表示假如她曾发誓,那么即使极度困难或不可想象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这反过来倒可以证明她是知道母爱的。

第二幕第二场谋杀邓肯之前,麦克白夫人喝了酒:“酒把他们醉倒了,却提起了我的勇气;浇熄了他们的馋焰,却燃起了我心头的烈火。”显然,她是为了哄骗侍卫们而喝酒,但同时也感到喝酒有壮胆的作用。因此,她实际上并不像她自己所想的那样无所惧怕。她本想自己动手来结果邓肯,却又由于看到邓肯睡着的样子太像自己的父亲而不能下手。这一细节也表明,她并非完全没有感情和人性,只不过那是十分狭隘的、本能的感情而已。当贵族们发现邓肯被害而无限悲痛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却是问:“什么!在我们的屋子里吗?”这一情节又说明,她缺乏一般正常人所有的自然温厚的仁爱心肠,而她的经历和教养又使她不知该说什么才算得体,于是在力图掩饰之下,先本能地保护起自己来了。

如果把她随即晕过去看成是伪装的,那恐怕是只强调了她强悍虚伪的一面。实际上,她是平生第一次面对严重的现实而暴露了外强中干的虚弱。的确,想象中的杀人同真正的杀人并不一样。在通宵行凶的极度紧张之后,忽然面临被揭发就擒的危险,加上麦克白超出预计的步骤杀了两个侍卫,在艰难地进行狡辩,她的神经终于支持不住了。这是意志虽如“猛虎”,身体却跟不上去的初次表现。

事实上,从第三幕第二场起,我们就看到麦克白夫人的明显变化了。虽然此时麦克白已经篡夺了王位,她也已经占尽人间的荣华富贵,但她却开始抱怨:“费尽了一切,结果还是一无所得,我们的目的虽然达到,却一点不感觉满足。要是用毁灭他人的手段,使自己置身在充满着疑虑的欢娱里,那么还不如那被我们所害的人,倒落得无忧无虑。”这是意志幻灭的感觉。她之所以有这种变化,主要是由于麦克白的精神痛苦破坏了她的宁静。而她绝未料到的,更是爱情的代价,曾经那么热爱她、依靠她的丈夫竟然与她疏远起来。因此,尽管做王后的目的达到了,可是所幻想的无上幸福却变成了泡影。她用意志掩饰失望,更以男人般的强悍硬撑着门面,表示不屑于忧虑。她以一贯的自信劝说麦克白:“无法挽回的事,只好听其自然;事情干了就算了。”然而,宴会那场戏,一方面表现她面不改色地假装无事,敷衍宾客,另一方面又透露出她的心弦已经绷得过紧了。可以设想,若是以她过去的作风,她肯定会用她“舌尖上的勇气”狠狠地挖苦麦克白一番;可是现在她却什么也不多说。宾客散后,她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深深的疲倦,一种早已幻灭而又不得不支撑下去的无奈。她依然同情麦克白,但也对他感到失望。

因此,当他提出去见女巫的打算,以及要执行什么“非常的计谋”时,她并没有反应,最初的那种狂热已经荡然无存。她只劝麦克白应该像“一切有生之伦”那样好好睡觉。这里说的是麦克白,而实际上她自己也是如此。麦克白夫人在第五幕中的梦游症,既表现了她的悲剧性结局,也体现了悲剧的主题思想。我们看到,她的整个记忆中只剩了一件事、一个印象,即她所经历的那个杀人过程。的确,对于犯罪的记忆,在睡眠中就变成了挥之不去的心灵的痛苦。她在白天所否认或蔑视的印象,在她不安的睡眠中却以一种直觉的恐怖感再现出来。她喃喃自语道:“去,该死的血迹!去吧!一点,两点。”“可是谁想得到这老头儿会有这么多血?”她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迹,因而不断地擦洗着它们,同时却又觉得永远也无法将它们擦洗干净了。“这两只手再也不会干净了吗?”“这儿还是有一股血腥气;所有阿拉伯的香料都不能叫这只小手变得香一点。”显然,这是受抑制的内心绝望的呼叫。莎士比亚以通过医生和侍女的短短的两句旁白:“这一声叹息多么沉痛!她的心里蕴蓄着无限的凄苦。我不愿为了身体上的尊荣,而让我的胸膛里装着这样一颗心。”仿佛是以古希腊悲剧的庄严的道德感,概括了麦克白夫人的悲剧性的结局。当麦克白夫人反问麦克白:“有谁敢不相信?”时,她万万没有料到,处罚将来自生活,来自她自身。在犯下了滔天罪恶之后,现在她在睡梦中重新看清了谋杀的情景。这个冷酷大胆的女人开始感到恐惧,她害怕黑夜和地狱,也想到了旁人的命运。有人以为她的“良心”发现了,可是,她说到洗不清血迹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厌恶而不是忏悔。事实上,睡眠中的心灵的痛苦,不等于在精神上屈服认罪。也正因为如此,她摆脱不了精神上的地狱。

然而,发人深省的是,以往她毫不在意的鲜血,如今在她思想里变得那么历历在目,不可清除!在第五幕第二场中,贵族安格斯曾用这样一番话描述了行将失败的麦克白:“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他的暗杀的罪恶紧粘在他的手上;每分钟都有一次叛变,谴责他的不忠不义;受他命令的人,都不过奉命行事,并不是出于对他的忠诚;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他的尊号罩在他的身上,就像一个矮小的偷儿穿了一件巨人的衣服一样束手束脚。”这段话也是对麦克白夫人的最后结局的真实写照。血债是要用血债来偿还的!麦克白夫人以谋杀他人开始,最后以自杀告终,从而深刻揭示了极端个人主义的反人道的实质。

布拉德雷曾经指出,尽管麦克白夫人的想象力可能并不亚于莎士比亚笔下的大多数女主角,但与她的丈夫相比,她却不免大为逊色。她心智上的主要缺陷,就在于她那相对比较迟钝的想象力。对她来说,事物在最恐怖的时候就跟它在最平常的时候一模一样,它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实,因而在她的话语中,常常使用平庸通俗的意象来表达思想感情。例如,为了打消麦克白的种种顾虑,她这样斥责道:“意志动摇的人!把刀子给我。睡着的人和死了的人不过和画像一样;只有小儿的眼睛才会害怕画中的魔鬼。要是他还流着血,我就把它涂在那两个侍卫的脸上;因为我们必须让人家瞧着是他们的罪恶。”

然而,我们应当认识到,正是这种想象力的匮乏,使麦克白夫人变得当机立断,敢做敢为。由此,我们不能不赞叹莎士比亚在塑造人物方面所显示的卓越才能。与描写麦克白不同,莎士比亚仅用了几个场景,便凝练地将麦克白夫人的整个性格活生生地展示了出来,使我们透视到她的过去、现在以及她发展变化的全过程。更重要的是,虽然麦克白与麦克白夫人有着共同的权势欲望和悲剧性结局,然而,他们之间的差别却是那么鲜明和突出。麦克白的性格充满着矛盾,而麦克白夫人则相反。麦克白从基本上还是好人的情况开始堕落的,而麦克白夫人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强悍自恃的邪恶女人。麦克白富于想象力,而麦克白夫人却极其实际。她具有顽强的意志力,而麦克白却极度敏感,近乎有点神经质。他们之间的性格差别是如此显眼,以致即使是粗心的读者,也不可能把这两个人物混为一谈。当然,莎士比亚刻画麦克白夫人的根根目的,还是为了更好地表现麦克白的悲剧,正像他描写女巫及其预言,也是为了同一戏剧目的一样。

犯罪伊始,麦克白夫人的内心就开始了斗争,她对丈夫说:“倘不是我看他睡着的样子活像我的父亲,我早就自己动手了。”这话里既有杀人的恶念,又有尚未泯灭的孝心。参与谋杀之后,她的软弱的一面就显露出来了。她虽然嘴上说:“我的两手也跟你的同样颜色了,可是我的心却羞于像你那样变成惨白。”实际上,她的情感意志也经历着和丈夫同样的考验,只不过她用理智控制自己不做一个思想上怯懦的人,她时时刻刻都在同人性中的特别是同女性本能上的脆弱作斗争。麦克白在暗杀邓肯之后,出现精神分裂症状,总仿佛听见一个声音:“麦克白已经杀害了睡眠”,“麦克白将再也得不到睡眠!”麦克白夫人曾劝告他:“您这样胡思乱想,是会妨害您的健康的。”责备他是一个“意志动摇的人!”可是,当邓肯之子和贵族们追问谋杀国王的凶手时,她当众晕倒,多半不是装假(因为这很容易被人怀疑为同谋),而是内心虚弱、恐惧的表现。

麦克白登上王位,她也当上王后,目的已经达到,她“却一点不感觉满足”。犯罪感从一开始就啮噬着她的良心。她说:要是用毁灭他人的手段,使自己置身在充满着疑虑的欢娱里,那么还不如那被我们所害的人,倒落得无忧无虑。(第三幕第二场)随着时间的推移,麦克白夫人和麦克白的位置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麦克白在罪恶的泥潭里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并认定:“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使它巩固。”而麦克白夫人则不再参与这些杀人的勾当,以前的那桩血案在她良心上的负荷越来越重,罪恶感长久地折磨着她,使她感到她的那一双沾染上邓肯鲜血的手再也洗拭不净了,并不像起初她劝告麦克白时说的那样:“一点点的水就可以替我们泯除痕迹。”她终日神情恍惚,以至于麦克白不再把她当作可以谋事的伴侣。值得注意的是,莎士比亚始终把麦克白夫人当人来写,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而不是女巫或其它超自然的东西。尽管她是一个具有坚强意志的女人,她还是比麦克白更加容易受到良心上的谴责,更加不易摆脱负罪感带来的精神重压。

当初她警告麦克白:“我们干这种事,不能尽往这方面想下去;这样想着是会使我们发疯的。”(第二幕第二场)这句话里有着多么深刻的反讽意味!自从麦克白出征以后,麦克白夫人失去了精神支柱。她孤独、寂寞,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分担她的痛苦的知心人,没有一个可以向他们吐露心曲的贴心的朋友。当她的丈夫还在浴血奋战、固守城池的时候,她终于精神崩溃,在疯狂中死去。由痛苦、悔恨而引起的孤独与疯狂,这是人类所能设想的两种最有悲剧性的处境,莎士比亚描写得多么出色啊!麦克白夫人的疯狂是女人脆弱的集中表现她没有能像当初她祈祷的那样让魔鬼们解除她的女性的柔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她也被理解在一般的女性名称`脆弱的涵义里。

莎士比亚是最擅长于刻画丰满的人物性格的高手。“纵使主体的全部情致集中在一种单纯的形式的(抽象的)情欲上,例如麦克白的政权欲,奥赛罗的妒忌,莎士比亚也不让这种抽象的情致淹没掉人物的丰富的个性,而是在突出某一种情欲中,使人物还不失其为一个完整的人。麦克白夫人的权欲不亚于她的丈夫:在拭君篡位过程中,表现出强烈的个性,是莎翁笔下恶女人形象中的这一个。要是把她单纯看成一个恶女人,那便大错特错了。那样的话就谈不上什么悲剧了。莎翁的《理查三世》,我们称之为历史剧而不叫悲剧,因为主人公理查三世为人凶残,他从自己的恶行恶德中体验不到思想、情感的冲突与斗争,可以说是个天生的恶棍。这里让我们借用阿尼克斯特的一句话:“悲剧恰恰在于,毁灭的是一个卓越的、真正伟大的人物。我认为这一论断不仅适用于麦克白,也适用于麦克白夫人。

首先,她善于抓住机遇,把握住那梦寐以求的通往富贵荣华的道路。而且,在既定目标面前,决不犹豫,决不退缩,决不手软。她一听到邓肯来城堡过夜的消息,立即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此举等于自投罗网。她心潮起伏,竟激动地对使者说:“你在说疯话吗?”麦克白回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她,国王今晚要到这儿来,预备明天回去。“啊!太阳永远不会见到那样一个明天。”(第一幕第五场)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说明她已当机立断,根本不容麦克白和她商量商量。这就注定了麦克白的悲剧命运难得的机遇往往会促使人去做他还没有考虑成熟,想做而又不大敢做的事。她与别篡位者的不同之处,也许不在于心狠手辣,而在于她遇事头脑冷静、举止得体。

她迎接国王来城堡作客的那一席温馨、可人的话,体现了一位热情好客、彬彬有礼的女主人身份,不露一点杀机。再如第三幕第四场,描写班柯的鬼魂出现在夜宴上,麦克白惊恐万状,当着众大臣的面丢乖露丑,正是麦克白夫人包揽一切:一方面不停地向出席国宴的大臣们解释她丈夫从小就有的癫狂的毛病,以掩饰其惊惧失色、疑神疑鬼的真相;另一方面大声呵斥丈夫:“你是一个男子吗?”“你发了疯,把你的男子气都失掉了吗了”试图唤醒丈夫的理智。当洛斯问麦克白究竟看见了什么怪象,而麦克白差点就要泄露天机时,麦克白夫人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貌:请您不要对他说话;他越来越疯了;你们多问了他,他会动怒的。对不起,请各位还是散席了吧:大家不必推先让后,请立刻就去,晚安!麦克白夫人的果断决定,力挽狂澜,帮助麦克白渡过了又一场危机。对权欲具有超常的激情和意志力是麦克白夫人性格的又一特征。在迎接丈夫载誉归来,共谋大事时,她的欲望已不可遏制地高涨,对非分的攫夺充满了战斗的激情:来,你们这些杀人的助手,你们无形的躯体散满在空间,到处找寻为非作恶的机会,进入我的妇人的胸中,把我的乳水当作胆汁吧!来,阴沉的黑夜,用最昏暗的地狱中的浓烟罩住你自己,让我的锐利的刀瞧不见它自己切开的伤口,让青天不能从黑暗的重裘里探出头来,高喊“住手,住手:”如此兴高采烈!如此渴望权势:这是她以全部官能感受发出的呼声。她唆使麦克白当晚就动手:“凭此一举,我们今后就可以日日夜夜永远掌握君临万民的无上权威。”说明她对胜利充满了信心。她的超常的激情和意志力,几乎掩盖了她的极恶重罪,令人钦佩。我们与其说她是一个坏女人,不如说她是一个有魄力的女人,一个能成就大业的伟大的女人。

一个有趣的“现代”复古版本,将《麦克白》设置在17世纪伦敦大火背景下的疯人院中。

人们恨她,但人们更怕她。她并不像《李尔王》中的恶女人高纳里尔和里根那样令人嫌弃厌恶。她的罪恶只在为实现一个伟大的目标:夺取政权。这与剧中三个女巫的冷漠、幸灾乐祸的恶作剧不能同日而语,是不同性质的恶。为此,她励精图治,为丈夫出谋划策。如果说夺取政权,大都要通过血腥手段的话.那么,她,作为一个女人,这样做也没有比男人犯下更大的罪过。麦克白没有夫人的支持,几乎不可能登上王位。他俩的互补性表现在:一个需要坚强的意志力,一个需要篡权的实力,他们目标一致,罪恶相等。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有的评论家在评论这出戏时,对麦克白夫人指责过多,对于已经堕落成杀人不眨眼的窃贼、独夫、寨君的麦克白,却是同情多于谴责,他们力图为麦克白开脱罪责,而归罪于麦克白夫人。如赫士列特说麦克白充满“人类慈善的乳汁麦克白之残暴是由于偶然条件他是让大好机会妻子的怂思和预言的告知给引诱得犯罪的。”,丹纳称麦克白夫人为从血管里挤出“人性中最后一滴乳汁”的人石。把她看成理查三世、伊阿古式的人物。而阿尼克斯特说:“欺骗麦克白的魔鬼是以他妻子的面目出现的。又说,与麦克白比较起来,麦克白夫人一点犯罪感也没有,“一点道德观念也没有”一点也不能令人同情”等等。这是不公正的。起这个恶念的首光是麦克白自己他自恃功高,燃烧着热烈的欲望。正如夫人指责他的:正是麦克白在她心中点燃野心之火。当初是什么畜生使你把这一种企图告诉我的呢?可怜的麦克白夫人完全被误解了。她不是女巫,不是魔鬼,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性。

六、结语

在读经典剧作的过程中,我渐渐体会到一项最大的,非常回味的乐趣,那就是在所有的“理所当然”之后再多问一句“为什么”。当我拿到莎士比亚的剧作《麦克白》时,同时也无可避免的接收到一个前缀信息,该剧的主人公麦克白将军是莎士比亚笔下四大悲剧中著名的悲剧人物。所以,我一直带着事先准备好的一副涂着“悲剧”色彩的有色眼镜去打量麦克白将军。正因如此,我犯了一个本末倒置的大错误,我把麦克白所有能理解和不能理解的内心活动和动作,统统“理所当然”归结为 :悲剧人物嘛,就应该是这副样子。直到被一个问题提醒 :麦克白弑君篡位,最后被正义讨伐,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物会是悲剧人物?拿到这个问题后,这个最直接的问题,因为被各家“麦克白的悲剧形象”印象的掩盖,在我读剧本的过程中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读剧本要放下所有先入为主的评论,只乘着文本这艘一叶扁舟缓缓靠近文本。

麦克白的出场,自带光环。

“Blood will have blood.”

从一名军曹绘声绘色的向邓肯王描绘麦克白将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战绩过程中清晰的了解到,麦克白不仅是功冠全国的大英雄,而且是皇亲国戚,他具备成为天之骄子的素质和条件,然而麦克白将军在众臣中的地位和排名并不靠前,唯一的头衔还是从去世的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麦克白将军有胆有谋,他需要一个机会来崭露头角,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在这场与挪威王的战役中他毫无保留的展现着自己的才能,他在战场上残暴杀敌的方式正是印证了他希望成功的野心。这场大获全胜的战役,是麦克白将军人生里扬眉吐气的一个重要事件。正在春风得意时的麦克白,他的野心像一只正在被吹大的气球,一点一点的胀大着。剧作家安排了3位女巫出现,并向麦克白抛出了3个量身定做的预言。这三位配角替正处在野心膨胀期的主角麦克白道出了他内心的盘算。①凭借着战绩,我是不是可以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和财富?②凭借着我的才能,胆识和威望,还有家族的血缘,我是不是也有成为国王的可能性?③如果我成为了国王,还没有子嗣的我如何才能将王位万无一失的传承?带着对前程的满心的期待,麦克白来到了邓肯王的面前。

邓肯王和蔼可亲,对麦克白的丰功伟绩给予了最高的赞美,甚至提出要亲自登门做客为麦克白升任考特爵士庆祝。我们知道,得到晋升之后的麦克白的下一个目标是做国王。而邓肯王却当众宣布立大儿子马尔康为储君,邓肯王选亲没选贤的这个决定堵死了麦克白合理合法继任王位的可能性。这一突发事件打乱了麦克白原先天真的想法 :要是命运让我将会成为君王,那么命运会替我加上王冠,用不着自己费力。麦克白做着思想斗争,在他心中邓肯王是一位明君,对自己的功绩不吝奖赏,甚至做出登门做客的举动,这是一件对臣子来说光耀门楣的事。一方面麦克白想要搬走通向王位的绊脚石,另一方面他又做不到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和评判而不择手段达到目的。正如他的夫人对他的了解 :你的欲望很大,但又希望只用正当的手段。所以麦克白在第一时间向自己的夫人发出了寻求帮助的信号。

麦克白夫人的出场,带着对丈夫满腔的爱。

麦克白夫人在接到麦克白将军报喜的信后,对丈夫的晋升和对未来前途的热情规划没有一丝的喜悦,也对自己有福同享的待遇没有任何的兴奋,反而满心全是忧虑。麦克白夫人爱自己的丈夫,就像爱自己的眼睛,她要与丈夫在方方面面保持同步的节奏。麦克白夫人深知,丈夫的性格弱点对完成他光明前途规划的阻碍有多大,麦克白夫人急切的呼唤着丈夫尽快回到她的身边,她决心要展开她的羽翼,为实现丈夫的理想扫除一切障碍,保驾护航。所以她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在丈夫软弱的时候,她要主动扮演好坏蛋、恶棍之类的狠角色。事实上,这对麦克白夫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她要对自己进行强有力的心理暗示,召唤魔鬼来解除她身上所有女性弱点。她要对自己进行洗脑,让自己首先成为一个魔鬼,并时刻提醒自己是个魔鬼,并扮演好魔鬼的身份并恰如其分的出现,支持丈夫完成登上王位的心愿。

剧作家在谋篇布局上,并没有对麦克白夫妇杀害邓肯王的过程进行描述,而是着重描写了准备动手前和得手之后的麦克白夫妇之间相互打气时候的对白和独处时的独白。

场面一 :

从法律的层面,麦克白非常清楚他即将要做的是一件违法的事情;从道德的层面说,他知道他马上要辜负着邓肯王对他的双重信任。忐忑的他在等待一双大手在背后推他向前一把,这时麦克白夫人像拳击赛场旁的教练一样用最直达痛点的方式为再次燃起拳击手麦克白的熊熊野心煽风点火。

场面二 :

麦克白在内心预演着杀害邓肯王的场景,一把流着血的刀在他眼前若隐若现。麦克白还在等待,等待着麦克白夫人给他力量。只有麦克白夫人敲响的钟声是麦克白能够找到的唯一的杀害邓肯王的一点点理由,麦克白认定那钟声是麦克白夫人扮演的魔鬼为邓肯王敲响的丧钟!

场面三 :

麦克白夫人在邓肯王卧室外等待与麦克白会面。独处时的麦克白夫人流露出恻隐的闪念 :若不是他睡着的样子活像我的父亲,我早就自己动手了。正是这个闪念,充分表现了莎士比亚作品的特点 :一个闪念,把人物灵魂深处的另一面交代出来。麦克白夫人只有在丈夫面前才能全封闭的显示出强大的样子,一旦单独行动,人性中不忍心的一面随时都会一触即发。

场面四 :

得手后的麦克白失魂落魄,疯言疯语,行为失去了章法。麦克白夫人在见到麦克白后瞬间,再次披好了撒旦的外衣,为处在恐惧中的丈夫做着心理重建的工作,并且指导着栽赃陷害的各项善后事宜。

以上场面可以看出麦克白夫人所有的行动的出发点,都来自于对帮助完成丈夫心愿的全力支持。在麦克白面前,她自己的感受都是第二位的。最为突出的一个情节,麦克白看到自己谋杀邓肯王后的满手血迹非常恐惧,麦克白夫人非常镇定的安慰他,血迹一点点水就可以洗干净了。但是在麦克白得偿所愿登上王位后,麦克白夫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的精神就垮了,她在梦游的时候反反复复念叨的是 :想不到那个人流那么多血,我的手再也洗不干净了。麦克白夫人把所有的压力都独自承担,不仅要成为麦克白执行行动时的左膀右臂,还要在行动的过程中做好麦克白的心理建设工作。我认为,对杀人完全没有经验的麦克白夫人来说,在血腥杀人的这件事情上,麦克白夫人要比麦克白更加的恐惧,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她要帮助自己的丈夫,她必须这样做。麦克白夫人有深深的罪恶感,却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有效的形式能够帮助她。当她的完成了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任务后,在罪恶感的重压下,她的世界也崩塌了。随着麦克白夫人的形象越来越清晰,披在她身上魔鬼的外衣渐渐褪去,这个怀抱着对丈夫深深的爱的女人,没有引起我对她的恨意和恐惧,只有一言难尽的怜悯。

纵观麦克白夫妇弑君篡位的顺利过程,剧作家在结构上没有为他们设置任何的障碍,这样就把戏剧的焦点完全放在了麦克白夫妇的身上,聚焦在了他们的内心。麦克白弑君篡位,最后走向被正义讨伐的结局只是海水表面,而在水面之下从始至终推动这个故事进展的力量是麦克白从未停止过一刻的挣扎和煎熬,以及麦克白夫人为爱盲目的牺牲,为爱盲目的勇敢。麦克白夫妇的内心一直都燃烧着善良的火种,但是经受不住野心的考验,偏偏要选择走这罪恶的不归路,他们必然要接受正义之火日夜不停的炙烤。依照剧本中有关马尔康的描述,凭借他的才能和品行,他不一定就是成为一代明君的好苗子。如果麦克白可以一步一个脚印的在理想之路上耕耘,不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他成为的国王的理想未必就不能实现,当然,这也是我不忍心看到麦克白夫妇凄惨结局,自我安慰的后话。

如此,麦克白夫妇的被野心驱使时不能自已的样子让人怜悯,生活在黑暗中麦克白夫妇被光明之火照耀的痛楚让人同情。以上是我找到的关于“为什么麦克白夫妇是悲剧人物”的些许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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