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繁花似锦的古居延,见证过汉家最辉煌的岁月。
李广破匈奴,苏武牧羊归。
千年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英雄,绿草苍苍也变成黄沙漫漫。
那里是妩媚苍凉的古西夏,记录了一段湮没的历史。
兴盛与衰亡,优雅与惨烈。
那个民族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文字还在诉说岁月的沧桑。
那里是浪漫温柔的古弱水,书写着恋人心中的愿望。
从不曾实现,从不会消失。
宝哥哥对林妹妹许下的誓言,多少年后依然是风中的叹息。
那里是金色的额济纳,那里是浩瀚的巴丹吉林,那里是胡杨璀璨,那里是大漠凝沙。
金秋时节,那里是我轻轻踏过的地方。
塞上江南,走过夏天宁夏,在地图上像一颗小小的钻石,在歌里是一段遥远的思念。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中卫,是我见到的宁夏的第一张脸,一张很古老的脸。
这里曾是兵家必争之地,从来不乏刀光剑影。
匈奴鲜卑,纷沓而至。
突厥吐蕃,一度染指。
党项族人建立的西夏国短暂灿烂,犹如昙花一现。
始终占据上风的是细水长流、刚柔并济的汉家一脉。
然后是铁蹄踏过,黄沙漫卷,岁月把明媚鲜妍带走,只剩下“塞上江南”的名号,偶尔引人驻足遐思。
从广州到兰州,从兰州到中卫,千里之外追到这里,就到了大漠边缘。
有名曰沙坡头。
当包兰铁路穿过腾格里沙漠时,人们用密密手植的沙生植物,编成遏止风沙狂奔的辔头。
腾格里就此止步,铁路畅通无阻,沙坡头也成了治沙典范。
景区分为两部分。
在黄河景区,黄沙不过是点缀黄河的缎带。
浩浩荡荡的黄河划出一条弯曲弧线,黄沙就在旁边相依相随,形影不分。
与想像中寸草不生的荒漠不同,沙上有丛生的植被,匍匐缠绵中,轻易就消解了沙漠的暴烈。
没有去沙漠景区,虽然那里的沙漠形貌可能更接近本真的阳刚,但我们愿意把憧憬留给巴丹吉林而不是腾格里。
沙坡头的魅力,在于沙漠被驯服后的温柔。
当外貌变得平庸时,亲切就成了另一种武器,淡然,却长久。
不像沙漠的沙坡头,因此成了四方乐聚的游乐园。
玩沙,玩水,自得其乐。
但我们对游乐项目兴趣不大。
计划坐羊皮筏子,也因为水位不够而不能实现,索性散漫地游走。
穿过黄河大桥,爬上蜿蜒沙丘,看丰茂的芦苇迎风招展,看小动物在沙上画出美丽脚印,看不知名的水草结满腊肠般的果实,看红红的沙枣掉落一地。
人影稀少,阳光和煦。
我喜欢这闲散的气氛,就像喜欢这一次的运气。
四个陌生的女孩凑在一起,不用多久就感到了彼此相似的气场,温和中的坚定,秩序下的默契。
好的旅伴,可遇不可求。
对风景的崇拜,对游乐的淡然,恰到好处,心有灵犀。
沙坡头的杨树,开始披上耀眼的金黄了。
墙上的爬山虎,也换了一身艳红的秋装。
都是星星点点的预告,暗示着大漠深处的深浓秋色。
我们从沙坡头后门离开,没有再走前门那条宽广的大道。
那条大道从城中直通城外,宽阔、笔直、崭新、干净,但却很奇怪,没有几辆车在上面行驶,一路上空空荡荡。
出租车司机说,那是为了奥运火炬传递而专门修建的大道。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这条繁华大道,中卫的容颜就会光彩一些。
我总觉得,塞上江南的笑脸,更多地藏在秋天丰收的硒砂瓜里,藏在艳红的枸杞里,甚至藏在那天中午在高庙对面饭店吃饭时碰到的那场婚宴里。
高庙保安寺,600多年前存留至今的惊喜。
庙宇不大,房舍不多,但却小巧玲珑,精致婉转。
飞檐勾角,环环相扣,亭台楼阁,层层覆叠。
远远看去,暗灰的颜色像历年堆积的尘沙,厚朴中透着沧桑。
近近端详,灵巧的雕花又像姑娘沉默的心思,细腻绵长。
高庙是佛寺,又号称儒、释、道共冶一炉。
历史与门道我都不懂,只记得阁楼边上站着的老人,热心地指点我们朝拜。
这边是文曲星,那边是财神,他说。
很重的口音,我一时没听明白。
老人就重复地说。
一脸的褶子,一脸的纯朴。
遇到好几个人,都给我们指示地宫所在。
十八层地狱,是纯朴的人们心中永远的警戒。
虽然防空洞里粗糙的声光电展示,看似阴森恐怖,其实有惊无险。
地宫旁边的屋子放了几面哈哈镜,每一面镜子都映着一个变形的我。
太阳从中天移落时,我们坐上班车离开了中卫。
在一个叫青铜峡的地方下车,等待。
等来一个开着破旧小车的人,他去给别人送蛋糕,顺便把我们载到108塔。
一切像计划一样顺利,其实只是旅途中的随意。
这一路大多如此顺畅,荒凉的大漠,在记忆中充满温和宁静。
黄河边上的108塔,也在黄昏中静默。
108座塔,依山层层排列,像整齐的朝拜队伍。
每一层都有相同的形制,大同中的小异。
那是典型的藏传佛教的白塔,只是塔身外漆已经剥落,终于变成灰沙与黄土的颜色。
那也是岁月的保护色。
伴着近旁三两枝淡色月季,还有已经变红的树叶。
更远处有不知名的树,依然青翠,挂着一串串绿荚。
我的膝盖莫名地疼,不知道是肌肉还是韧带。
大约是爬了华山的后遗症,连同夕阳下山后突然来袭的疲累。
我在大巴车上睡着了,直到所有人都下了车,同伴返回再叫醒我。
夜色沉沉,我们已到达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