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周二例行晨会结束之后，开始床边交接班。接班的护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麻利而迅速，但又不会忽略细节，比方病人的皮肤状况，身上的管道和引流袋，有没有特殊用药等等。
下班了，一下子放松了很多，看着时钟指向了9:00，自己猛灌了两口白开水，聊以慰藉辘辘饥肠。头有点晕，眼睛有点疼，酸涩得很，可能是录入电脑时头顶的灯光也比较昏暗造成的。
换上衣服，和今天的搭档道别之后，从6号楼出来，长长的走廊、长长的过道，门诊楼已经排了很长的等待检查的队伍，伴随着朝阳的日上竿头，大厅里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夏日的清晨醒来得特别早，微风拂过脸庞，游荡在身体里，因为夜晚变得疲惫不堪的细胞开始变得兴奋起来。不知道是清晨第几缕阳光洒在身上，暖和得像被妈妈的手呵护着。楼前几棵树木摇曵生姿，树下几片叶子被风吹动着，打着旋儿，呼啦啦追逐嬉笑奔向远方，喷泉伴着音乐声升起热气腾腾的欢愉声，仿佛在诉说一天新的开始。
过马路至少需要5分钟路程，因为要前行200米，左转之后再折回来，就在这空当，一辆公交车疾驰而去。
贰
昨天科里狂出病人的同时，又收了8个病人，整个病房像为和平而战的战场，霎时间硝烟四起，飞沙走石，铃声滚滚，幸亏搭档是个不错的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雷厉风行，虎虎生威，愣是在她的协助下把繁忙的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不然肯定会拖班很久。
搭档虽然看起来粗线条，但是个细心人，有责任心，拥有有趣而慎独的灵魂。
我曾记得有一次大输液，因为药物太多了，有一袋贴有“环磷腺苷”的盐水没有加药进去，空安瓿已经悉数被倒进了垃圾桶。但没有加药物的生理盐水是清澈透明的，使劲摇晃也不会有气泡或者泡沫产生，这是身为护士所具备的基本辨别能力之一。
我想，上百袋的液体，光摆放就需要巨大的精力，再加上上午输液，正是科室最繁忙的时间段，每个人都恨不得三头六臂、脚下生风、各显神通。多磨叽一会儿，就意味多耽误时间。尤其这个时间段多耽误一点时间，就意味着下班会被拖上半个甚至到一个小时，还可能被病人责骂。我很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做？因为“慎独”这种精神不是说说而已的，要看当事人的行动。
只见她来来回回，询问了几个加药的护士之后，便把盛放空安瓿的垃圾桶拎出来，倒在地上，呼啦啦小山包一样的空安瓿瞬间堆满了治疗室，她很自然地蹲在那里，用手小心扒拉开一个个安瓿仔细寻找，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看着她那种执着敬业的模样，我除了钦佩还是钦佩，这真的是护士应该有的模样。
最终，这位姐妹愣是在一堆垃圾中捡出了那支撬开盖但还没有用水稀释的“环磷腺苷”。
这次事件之后，这位姑娘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光辉而瑰丽。
叁
一个隐匿在众多科室中最平凡不过的科室，每天都在讲述平凡的生老病死的故事。
一位各项指征都不错的40岁男性病人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液体顺着输液管滴滴哒哒，仿佛时钟的摆子跟随时间唱着和谐的歌曲。然而，有些病迷之存在，平静的表面下很可能暗潮汹涌。没过一会儿，病人开始出现胸闷、憋气，进而呼吸急促、出冷汗、四肢发凉、口唇发绀。没有人呼叫，或许只是职业习惯使然，医生、主班护士、护士长、护理组长、责任护士等等悉数赶来增援，在科室主任临危不乱的指挥下进入到抢救状态。左右开弓、上下其手、一番忙碌之后，病人最终转危为安。
“老张，今天看起来不错哦，你看，外面澄净的天，新鲜的风，又会是美好的一天，我们要吸痰啦！吸完痰再吃饭好吗？”每天，护士都会对长期卧床的7床嘘寒问暖，再用手抚抚他的额头，语气中满是宠溺，就像对待自己的家人。
“留了尿管，光靠输液进的液体量远远不够哦，要自己多喝水才能冲洗管道，避免尿路感染哦！”每天，接班或交班的护士都会对留了尿管又不限制入量的病人千叮咛万嘱咐。
“备个保温杯在旁边，因为今天液体很多哦，还有抗生素，输液过程中会很口渴的！”
“这个药要饭前服哈！”
“明天有胃镜检查，记得今天10点以后不要吃饭，明早上6点以后不要喝水啊”......
除了日常的输液、打针等，护士会抓住每一个与病人接触的关键时间点，见缝插针，跟病人各种交代。而作为护士的我们在各种交代中逐渐丰满着、沉淀着。
肆
对于护士来说，很多人都会难忘自己扎针的经历。
那天，54床，一位82岁的老人驮着背倒在床上，一根头箍拢住凌乱不堪的头发，露出疲惫、衰老、满布皱纹的面容，全身的皮肤布满老年斑。扎上压脉带，皮肤像刚播了种子不久出的芽苗夹杂着野草，满眼的花花绿绿，无从下手。再加上我这常年喜欢盯电脑、近视度数不算低的眼睛，在灯管的照耀下，眼底下更是金光一片。
然而，班上就两个人，只好跟着感觉走。
很多人觉得护士打针好坏全看能不能一针见血。其实，这真是个误会。有时候一根好好的血管，就算是技术能手也会失手，就算一天给她两三次机会，有可能还是失败。我今天只能用好运来形容吧，一针穿上，液体滑坡。
老太太和她的女儿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你好厉害哦，前几天在其他医院被人扎过好多次......” 虽然她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但是表情却诉说了一切。
当然，或许是受了这对母女的鼓励，接下来的几个新收病人一鼓作气，全部一针通过。
没想到，这好成绩没维持多久，第二天在一个病人身上败北，赶紧呼叫另外的护士替上。所以，打不上针不一定是技术不好，有可能状态不在线，也有可能只是只是简单的没有扎上，换个人会避免这种尴尬。
伍
科室很少有不忙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护士都是在病房飞速地穿梭。有时候，忙到双脚生疮、双手握笔都很困难。可是，42床阿姨是兵工厂退休的工人，她总是适时地鼓励我；30床中午的时候偷偷往我的口袋里塞糖果；39床92岁老爷子的4个家属当面谢谢我......
有时候，我会迷茫，靠着墙发呆。我记得我的前领导曾经说过，只要方向对了，就努力前行，不改初心。
我想过放弃，觉得自己不完美，觉得自己欠缺很多，不能应付这样或者那样的状况。
忽然间想起以前百分百全情投入的工作，周密的布置各项任务，钻研各种知识，熟识各项法律法规和行业规范，查阅文献，设计实验......只是，有时候挑战，来得猝不及防，以前，已经化作缕缕青烟。
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真正的成长，是在人群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扎根，悄悄向上。
或许，人生路上，兜兜转转，有些人即使认识再长时间，也会逐渐形同陌路。有些人，即使昙花一现，还是会打在心上，变成烙印，伴随终生。
莱昂纳德·科恩说过：“不完美又何妨？万物皆有裂隙，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闲暇的时候，一支笔、一杯茶、一台电脑，就是全部。
而护士工作琐碎而平凡，每天都成长一点、进步一点，这条路上会有很多同行人伴行。
因为，我们的每一步都决定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步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
《菜根谭》有言：“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
大树平等地爱着它的每一片叶子和每一颗果实。而我，在这不曾起舞的日子里，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再见！您好！
作者简介
文章作者：张宝芝
作者单位：广东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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