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醒来得早。
家里的窗帘一直开着，我喜欢夜里有月色光临。稀疏晨雾中，村庄慢慢睁开了眼，接着，我听到窗外鸡鸣、鸟叫成一片。
晨风带着湿气，在田野上肆意飞扬。历经冬日的万物，渐渐露出些喜色，好像是在享受这难得的欢愉。是啊，三月，在行走中越来越近，而鸟儿，更是喜欢日趋暖和的日子，在风中欢叫着。
这个春节，天气暖和得很，给人以进入春日的错觉。花也错乱了次序，以为春天真的来了，性急的桃花，忍不住好奇露出了花苞。
我出门沿着小路行走，到村外的山上去看看。一些春日里才有的花儿已开了，惹我一通好笑，嘿，小精灵们，这样的性子，也太性急了吧。
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来捣乱，我也终于可以慢慢欣赏这难得的清宁。
刚刚走出村子，又听见小鸟的叫声，橙子树上立着一只褐色的麻雀，摇摆着嘴得意地冲着我乐，呵，这小东西也成精了。电线上，还有几只小麻雀用它们的语言在闹腾，我是听不懂的，不过我还是在鸟声中听出了一种悠然自得的快乐。
我刚招呼它们，那群小麻雀就飞走了，我想它们是在留给我一个清净的早晨，不过我更喜欢有它们的日子，这才是田园生活。
脚下溪水淙淙，舒柔的白云在蓝天上慵懒地漂浮着。露珠在叶片间绿得晶莹透剔，不停地温润着我的眼睛，凑拢上去，竟能在里面找到缩小版的我。
沿着乡间小道，慢悠悠地的行走。疙疙瘩瘩的树干托着干净的枝条，笨拙地晃动着，不时从眼前晃过点点绿意，那是新出的嫩芽。
我仔细看去，坡地上、沟地里，一大片，一片荒芜开始向浅绿转变，青青的小草如潮水一般，把田地清洗出一野碧绿，呈现出一派柔和景象。春天真在路上了。
时间在推移，杂草退了身，我到了村子外面丢弃的山坡下。我想起了儿时曾在山顶上面种过一颗桃树，这么多年了从未上去看看。趟过没人膝盖的杂草，翻过一道山梁。
蓦然，我心一阵狂跳：一片桃花已绽放！从山顶一直蔓延到山窝，那里已然长成了漫山的桃林！原来离去的日子却是如此漫长啊……
一棵桃树，它已成林！
我在心里惊呼起来：这不就是人类的化身吗？保持着繁衍生息的心愿，卑微的生命也能从贫瘠的泥土里翻出一个新鲜的世界。它们的生命力是那么的顽强，它们热烈而宁静、毫无畏惧，欢喜地生长在任何一个有泥土的地方。
站在山顶上，望着成片的桃林，心中也有几分豪迈情怀，这可是我种下的桃林。娇羞的花蕾在枝条上接连点缀，在清风中，柔和的曦光肆无忌惮从我耳畔拂过，吻过我的脸颊，我的发梢。
嗅着淡淡的幽香，我发疯地在桃树下追看桃花，看它们在风中窃窃私语，是不在商量为即将到来的春天增添一抹媚眼。花苞菲薄菲薄，一眼就能看见躺在里面的楚楚花蕊。粒粒花蕾在稀疏的嫩绿间迎风摇摆，似乎对我的到来表示莫大的欢欣。
真想问问这些小可爱们，你会叹息短暂的生命吗？我想它们是无怨无悔的。
再过些时日，桃林依依，花瓣翩跹，沁染漠漠田野又随雨打风飘零。而我，恨不得如此美景，就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桃树给我的震撼：如尘世里，努力向上的生命，终将长成自己最美的样子。
下山的路远不像上山那么轻松，露水打湿的山路很是滑溜，只能找准落脚的位置，一步踩稳；再小心谨慎地抬起另一只脚，平衡身子，等站稳了腰身再走下一步，稍不留心就容易摔倒。
心急的我一只脚踩滑，屁股重重摔在地上，也顾不得擦拭身上的泥巴。“哈哈，泥巴娃儿，脚要踏稳了才能动步。”就像一阵棒喝，敲醒了我。猛然抬头，山路上一位大爷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看得我也为这尴尬乐了。
是啊，脚要踩稳了才能动步，这些年，我只顾着懵懵懂懂地向前跑，一路上烙下多少辛酸和热血，却收获甚微。我想应是忘了找准自己的定位，以至于一路跌跌滚滚，总是找不到生命的春天。
蓦地，我猛地抽转回身，铆着劲对着自己亲手种下的桃林大喊：“感谢你！”
这会是个幸运的开始。我深信：向上的生命，终将长成最美的样子！
作者：邹謇
编辑：姚璐
※邹謇，一个痴迷写作、国画，喜欢花花草草的中年大叔，已出版散文集《淡淡的槐花香》，长篇小说《太医令》，《冥图》，《春野小村长》，《书记孙大壮》，《我们的青春拐角》等长篇小说。多家平台签约作家。感谢您的阅读、转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