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下方,是小区地下车库的通风井,为净化空气也为美观,种了些竹子。我在车库见过那些竹子,长在两米多深的方井里,阳光不多、废气不少;又因不在行道或观赏区,所得的营养与照顾欠缺,总是那么稀疏几丛,从未见繁盛过。不过,即便疏疏朗朗,却依然有竹的青翠和洒脱,正可谓“未曾出土便有节,纵使凌云仍虚心”。
禁足在家,常去阳台看风景。
早晨若起得早,可以见到一只大白花猫,蹲在一楼院子的鱼池沿子上,不知是欣赏自己的倩影,还是垂涎池中的红鱼?猫与鱼之间多么奇妙,高高在上的那个,再怎么馋也不敢入水,而被牢牢盯住的那个,却优哉游哉、好不自在。既属两个世界,何不各自安好?待到天光放亮,白猫悄然不见,像晨雾一般。想起一句诗:“雾来了,像只猫咪。”我觉得可以加上:“猫走了,像雾散去。”
一楼共有两户,另一家的院子装修得特别简单,只有清一色木板地。
有位老爷爷,戴鸭舌帽、穿摄影背心,常来院里站站走走,天气好时会搬出晾衣架,晒几件衣物。角落里扔了个红色塑料靶子,见过中年男子带男孩玩激光射击。男孩戴眼镜、瘦弱模样,中年人很壮实,他对男孩不时以身示范,拳拳之心溢于言表,无奈男孩兴致不高,剩下他独自一人,在院中持玩具枪咔咔射击,玩得不亦可乎,也许那本就是他自己的爱好吧。
疫情好转后,那家老爷爷散步的圈子,扩大到楼前小树林,偶尔,穿红色羽绒衣的老奶奶相跟。老奶奶袖口挽着,脚步里分明透露着焦急和心不在焉,是炉子上炖着汤煲,还是洗衣机即将洗完?她一定是家中最操心的那位吧。
小树林也是我的日常风景,那里植着香樟与女贞,春天一来,它们忙着换叶。“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同时,又有柔黄嫩绿和浅红画满枝头,参差交错如一片花海。
林间有排空挡,是几棵鹅掌楸。它们和常绿林的性格不同,二三月里开始慢吞吞地长新叶,像有人醒来而有人刚刚睡去。每一棵树的生长速度有差别,先落叶的一定先长,曾有一棵在满园春色中迟迟按兵不动,我以为它枯死了,却不想几天后,在阳光下闪出毛茸茸的绿芽。如常的风景里,哪一样是平凡的呢?
将要离开阳台时,发现通风井的围栏边,多出一大丛浅绿近黄的叶子,它们比旁边的迎春花高许多,叶与茎交织成硕大的一蓬,微风吹过,露出条索分明的枝干,中心部分明显高于四周,呈现顶冠的模样。
一望而知,它不是周围灌木的后代,应该有着很深的渊源与根系。探头研究一番后认定,它是一棵树,一棵从地库的竹林里冒出来的树。
不知道哪一阵风吹来的种子,又是怎样的天时地利让它存活了下来。
这棵树,从地下两米来到这里,一定用了比其他的树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努力。
当然,也正因为站得低,一旦得见天日,它已经比同类高出一大截。我等待着这棵不知名的树,一天天长高,向我走来。
弹弹琴,聊聊天,让时光变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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