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才窃喜，渐渍诘媪(ǎo)。媪自言为云氏，女名翠仙，其出也。家西山四十里。
梁有才在后面听到老太太说这种话，很高兴啊。前面说了，他无妻子无田产，没老婆啊，想着天上掉馅饼，刚才跟老娘娘许愿成功了。
听到这话，他就慢慢地凑上前跟老太太搭话，聊天。内容肯定是问对方姓什么叫什么啊。
老太太说姓云，过去女人出了嫁，就是什么氏了。说这个漂亮姑娘，名字叫云翠仙，是自己的女儿。家住在山下西面四十里的地方。
两个人瞎聊呗，老太太也不会做保密工作，让梁有才几句话就把基本情况就都套出来了。
毕竟人之初，性本善啊。老太太拿他当好人了。可老太太哪知道梁有才刚才跟自己女儿耍流氓了。
才曰：“山路涩，母如此蹜蹜（sù），妹如此纤纤，何能便至？”曰：“日已晚，将寄舅家宿耳。”才曰：“适言相婿不以贫嫌，不以贱鄙，我又未婚，颇当母意否？”
梁有才说：这么远的路，又是山路，这么不好走。母亲您这走得这么慢，妹妹身体又这么弱，这什么时候能走到家啊。
从这句能看得出，梁有才是个耍嘴的人，还没怎么着呢，就嘴上套近乎。这种人在生活里是很让人讨厌的。毕竟没熟到那个份上，说些过头的话很让人反感。
毕竟前面说了，四十里地啊。二十公里，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得到的。
老太太回答：现在天也晚了，一会儿就住舅舅家了。这个舅舅是指着女儿叫的，就是自己兄弟家。
梁有才跟老太太聊了几句，就跟老太太说：刚才我跟您后面走，无意中听说您的话，您说不会嫌弃女婿出身不好，家里没钱。我就未婚，您看我怎么样。
梁有才说您来这烧香是为了给姑娘找对象，我听了你的话，你要找女婿这条件，我完全符合，你看我行吗？
媪以问女，女不应。媪数问，女曰：“渠寡福，又荡无行，轻薄之心，还易翻覆。儿不能为遢伎儿作妇。”
老太太听了梁有才的话，仔细看了看梁有才，就回头问女儿，行不行啊。
估计老太太也是着急女儿的婚事，放在现在说，就是催婚。不管合适不合适，看着个符合条件的就想撮合。
老太太还假装民主一下，问问姑娘，这个人你喜欢不喜欢啊。
姑娘就不回答，可这个不回答，看姑娘的表情应该看得出来，这个不回答可不是默认，肯定是不愿意的样子。
毕竟之前姑娘知道这男的干了什么事啊。难就难在这事又不能说。
老太太问了好几回，老不回答也不合适，不能让妈老这么复读机一样的重复问啊。
女儿说：这人看着就没福气，而且行为轻浮放荡，容易反复无常，我不能给这种无赖做妻子。
云翠仙的这几句话，对梁有才的品行评价的很深刻，这也是蒲松龄对梁有才的一个定位。就是这样的无赖的形象。借着云翠仙的嘴说出来。
云翠仙说梁有才这样的人，就是个臭无赖，专门爱占人便宜，做事没有底线，而且说话不算数，满嘴跑火车，嘴里没实话。
这样的人现实里有很多，人前嘴厉害得不得了，口吐莲花。不认识的人第一次听他说，还觉得这人了不起。但凡深入了解一点，就会发现这种人除了嘴，什么都没有。
而且这种人只能去忽悠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凡见过点世面的人都不会理这种人，都不值得去跟他计较。他也不拿自己的人品信誉当回事。
这样人的行为，导致的结果就是没人跟他一起共事，在一起就喝酒扯淡，真要做事，都知道他不可靠。
才闻，朴诚自表，切矢曒（jiǎo）日。媪喜，竟诺之。女不乐，勃然而已。母又强拍咻之。
梁有才听了云翠仙的这番话，当时的反应，肯定是表白自己的诚实，赌咒发誓啊。就是为了骗老太太。指着太阳发誓。这个情景好像电视剧里经常有，指着灯发誓。
过去的人是不轻易发誓的，很信这个。怕自己应誓。老太太一看梁有才敢发誓，肯定就信任他了。
其实梁有才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拿发誓当回事。他一点信仰也没有啊，拿说过的话当放屁。本来嘴里就没实话，谎话唬弄人和唬弄神仙一样。
老太太一看梁有才这样，就答应了这门亲事。这就把女儿许配给他了。这老太太也不考察一下，这是为了女儿出嫁，急疯了。只要是异性，活的就行了。
她同意了，云翠仙不同意啊。可没办法，过去子女的婚姻，父母说了算。自己只能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抗议一下。
可也没办法，老太太看姑娘这样，还不高兴，狠狠地数落了女儿几句。
其实这老太太是真糊涂，现在很多父母也这样，总觉得自己活这么大岁数，自己经验多，自己做得对，尤其是在这种大事上替孩子做决定。以至于耽误孩子。
等出现不良后果的时候，又怪当初没人拦着她。反正就是常有理，错误永远在别人身上。
其实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很多事情都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了。他也不看新闻，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闯红灯也没出事，都这么过来的，就是对的，其实呢？满不是那么回事。
才殷勤，手于橐（tuó）觅山兜二，舁（yú）媪及女。己步从，若为仆。过隘，辄呵兜夫不得颠摇动，良殷。
梁有才得到了对方家长的承诺，开始献殷勤。这有点不见兔子不撒鹰那意思。
他雇了两乘二人抬，这就是简易的轿子。两根棍抬着一把椅子，人坐在上面，就不用走了。合着他给打了两辆车。
让那母女两个一人坐一个，他跟着跑，就像仆人一样。每当过窄路，路不平的时候，他在一边嘱咐呵斥着轿夫，抬稳点。
这就是做样子给老太太看，我挺伶利的，您找这么个姑爷不吃亏。
按说这老太太这么大的家业，不应该不识人啊。是不是因为过去女人不出门的原因，就让梁有才给糊弄了。
也就是这老太太老了，真要年轻，没准梁有才就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一样，连丈母娘都要了。
俄抵村舍，便邀才同入舅家。舅出翁，妗出媪也。云兄之嫂之。谓：“才吾婿。日适良，不须别择，便取今夕。”舅亦喜，出酒肴饵才。
就这样，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到了山下的一个村子里，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这就是前文说的，舅舅家。
到了家门前，老太太请梁有才一起进去。毕竟刚才说了，这就是女婿了。
舅舅，舅妈一起出来，老太太说：这是梁有才，我姑爷，今天日子挺好，让他们成亲。
合着就是通知一下，舅舅那就准备一切，弄好吃的款待这位刚见面的姑爷。
这舅舅也是，也没跟着看看这人咋样，梁有才也是命好，没遇到什么困难，这事就成功了。
梁有才就出了几个打车的钱，先落一顿好饭吃。估计是有日子没吃这么好的东西了。
既，严妆翠仙出，拂榻促眠。女曰：“我固知郎不义，迫母命，漫相随。郎若人也，当不须忧偕活。”才唯唯听受。
马上，这边准备好了，就让云翠仙打扮好了，出来。这边把床都铺好了，这就洞房了。
那时候也不用去办结婚证，也不用去弄户口的。倒是省事。按说得三媒六证的，可梁有才这边就他自己，也没亲戚，也就这样了。
这云翠仙也是够惨的，到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了。进了洞房，就算什么都没干，说不算都不行了。
云翠仙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时候也只能认命了。可她也得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她跟梁有才说：我知道你是什么德行，可我妈说了我不能不听，所以才有现在这个事。没办法，我就跟你凑合着过了。你要还是个人的话，你以后就不必担心自己的生活。
言下之意，就是说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人，根本就不办人事。可我还希望你以后学好，这样我能保证你衣食无忧。
姑娘说的这番话，结果会怎么样呢？就跟对牛弹琴差不多。梁有才表面上唯唯是听，你说什么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梁有才是怎么想的呢？你爱说什么是什么，反正现在洞房了，你得跟我睡觉。我本来最初就是想占点小便宜，耍个小流氓。没想到这回能耍个大流氓了。
你说我不是人，不是就不是，反正我达到目的了。要不是今天碰上你这糊涂的妈，我这辈子也碰不上这好事。
这个情景有点像《大宅门2》里，白景琦说的话，你过继孩子要改姓，别说姓万，只要你同意，你让他姓王八羔子他都愿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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