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其实是一件技术活
文/蔡朝阳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做一个木匠。因为读过一些历史演义小说，知道诸葛亮制造木牛流马的故事，很神奇。又知道鲁班造飞鸟，能于天上飞行三日而不坠。心里就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呢？自然，能够造出这么神奇的事物的木匠，其地位，在我心目中，是很高的。
渐渐地，人就长大了，果然，我没有如愿以偿地成为木匠。理想虽然没有实现，但我也认命了。因为发现，我现在从事的这个工作，跟做木匠，其实在本质上是很相近的。
现在，我是一名写作者，基本上靠码字谋生。写作多年，领悟到一点，写作这门手艺，跟做木匠其实很相似——都是手工业嘛。在这个意义上，我还算是基本实现了童年的理想。人生不虚度。
为什么说做木匠跟写作很相似呢，无非就是把一些材料，变成你想要的那个东西而已。不同仅仅在于，木匠用的材料是木头，而写作者用的材料是词语。
从纯粹的技术层面而言，写作这件工作，确实是可以拆卸并组装的。传统木匠用榫卯结构，制造出艺术价值与实用价值均可一观的器物。写作者呢，用框架结构，把词语连缀成篇，表达某种情感、思考或者观点。这是异质同构。所以，古人把写作叫做“缀文”，用“抽思织锦”来形容写作的过程，都很有道理。
词语，这是学习写作这件事的必备条件，是最基本的单元。因为任何想法，都需要词语这个中介来表现。甚至，从理论上讲，词语本身即是思想。所以，要成为一个写作者，具备基本的词语储备量，是写作的起点。
这个东西，在英语学习里，叫做词汇量。母语的学习其实也一样，也需要一个词汇量。我们学习写作，怎么知道这个词语已经学会了呢？当我们能够在自己的写作中熟练运用这个词语，这个词语才算被我们完全掌握。这一点，跟我们用英语写作也是一样的。
我们看到现在很多小学老师，把词语的积累看得很重要，在原则上，这并不错。但是有些老师片面追求词汇量，于是就布置摘抄“好词好句”的作业。这就又犯了一个错误。因为片面的摘抄好词好句，就会导致词语的割裂。词汇量很重要，但是词语必须在文章的有机整体中，才能焕发出生命力。词语就像一条条充满生命力的游鱼，文章或者书籍就像一个个有机生态的湖泊。鱼儿离不开水，词语离不开整体的文章和书籍。
所以，词汇量的累积，不能靠抄写词语这种方式来进行，而必须放在整书阅读，至少是全文阅读的基础之上，才是源头活水，才不会成为涸辙之鲋。我们看到很多小学生作文，会乱用成语，言不及义，张冠李戴。就是因为这些孩子没有确切理解这些个成语的意思。那为什么不理解这些个成语的意思呢？因为，很多孩子，都只是在割裂原文的前提下，单纯地死记硬背成语。望文生义，闹笑话，也就在所难免。
说句题外话，我一直想开一个《给孩子的成语故事课》，目前还在策划之中，请等候我们的消息。
但是呢，词语是最小的单元。要成为一篇完整的文章，像一个艺术品一样完整，就需要进一步的组件。就像木工当中的榫卯结构。写作中的榫卯结构，就是素材。素材其实就是小片段，一个小故事，一段小感悟，一则小哲理等等。当然基本元素仍是词语，但是素材已经是高于词语的一种组织。一篇完整的文章，就需要多种素材来组合。
我年轻时喜欢余光中的散文，其中一个道理是，余光中很会炫技。就素材的选用本身而言，余光中的炫技简直到了卖弄的程度。他的写作素材博古通今，有古典文学，也有西洋现代派；有偏重审美的，也有表达独特思考的。代表作就是《听听那冷雨》，团花簇锦，摇曳生姿。当然，后来，我觉得灿烂而归于平淡的汉语才是最好的，余光中还差了一层。这是后话，作为少年，习作阶段，写出美文，那还是很值得赞誉的。
我们还可以举出一大批作家，这里就不一一点名了。总之，素材的选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文章的格调和高度。我在高中里教书，语文老师的生涯，让我亲眼目睹了成千上万篇学生作文。然而令人眼前一亮者寥寥。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孩子们选用的素材，翻来覆去，无非以下几个：
司马迁受了宫刑，写出了《史记》。
爱因斯坦做了3个小板凳。
华盛顿砍了一棵樱桃树。
同样讲一个道理，素材新鲜，有腔调，文章看上去也就更高级。一个中学生，用了布罗茨基的诗歌，跟用了汪国真的诗歌，这能一样吗？这是写作的原理之一。在审美上喜新厌旧，是人类的特性，写作者如此，阅读者也如此。
所以，我们拆解写作这件事，拆出来第一个基本元素是词语；第二个重要物事，就是素材。得准备更多更新的素材。素材哪里来？还是读书。其实，素材比词语更容易积累。词语必须在整书阅读之中，素材呢，有时候看点心灵鸡汤也有用。所以初中高中，语文老师总推荐孩子读《意林》《读者》《青年文摘》，也还能收到一定效果。但这仅仅指应试，要成大器，还是得读经典原着。
拆解出来的第三点，叫做顶层设计。
木匠开工之前，要有个设计蓝图，至少得知道，他想做出一个什么物事。写作者也一样，需要有一个整体考虑，我这个文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打算用怎么样的素材，用怎么样的方式，甚至怎么样的词语风格，来表达。有点像我们常说的构思，但我为什么不称之为构思呢？因为，我所说的顶层设计，其实大于构思这个词包含的意思。构思更加偏向于写作技巧本身，而顶层设计，则是一种通盘考虑，不仅包括技巧，也包括立意，包括行文的逻辑推演等等。
当然，顶层设计是最难的。但如果有这个顶层设计的意图，那么这个孩子的写作水平，定然也颇为可观。
当然，以上都是大致而言，若要细分，一篇两千字的文章，是说不完的。但你若家有初中生，可以关注购买我们的视频直播的作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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