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S AND REALITY
梦想or现实
/10/09
01
我是一个街头混混，吃喝玩乐抽烟喝酒一样不落，右臂上纹着一只盘卧的黑龙，整天混迹在网吧、街头、酒吧、夜摊小贩和霓虹灯下的露天烧烤......
坐公交汽车回家，我身边空无一人，轻微地抬眼环视一圈，对面偷看我的少女急忙移开打量的视线，隔壁的小孩则会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淡漠地看一眼胳膊上爬着的黑龙纹身，张牙舞爪，自己笑笑罢了，毫无感情。我的目光只能投向窗外耀眼的阳光或是深夜的寂静，人群是不能忍受我的注视的，仿佛我要灼伤他们。
回到脏乱暗淡的小屋子，深夜里只有破风扇的呼呼声。总是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候，白天死去的思绪才会被再一次强烈唤起，内心的情感又不可阻挡地奔涌而来，无意识地打开床边的灯开关。穿上拖鞋，在桌上桌下混乱翻找着，一支笔，一个已经泛潮的本子，翻开后发现里面还是初中写的作业，大概是初中退学之后就再没怎么动过笔。试着写点自己的思绪，一个字，两个字，一行，两行。看着东斜西歪自己也认不清的字迹，不由得停下了笔，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真可笑，忽又狂躁地把纸撕碎，写下的文字像是自己的耻辱，神情再次僵漠，现实的凄冷冲破了一切思绪和情感，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碎纸片，真像自己急欲流逝的青春年华，凋零破碎。三场友谊，两杯欢乐，一个辉煌梦，一堆大耻辱......
十里长街，寻不见人间真情。在这街上，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饭局、牌桌、官场、识字人、小商小贩。不是黑道，不上白道。过分事不做，正经事不干。纹条黑龙，烟酒不愁。小事有人帮，大难自己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一支烟望着天，一瓶酒睡桥头。
02
17岁，右大臂被人砍伤，留下了一条丑陋的长刀疤。夏天，短袖遮不住的刀疤总会让路人略带惊恐地多留意几眼，或者走过之后指指点点，悄悄说点什么。从那以后，我知道，我的青春就此覆灭了，我把它永远地丢在了那个沾有血迹的学校围墙下，丢在了失魂落魄走往医院的路上，丢在了那个无人问津的黑夜，我再也找不回来了，我的青春被迫宣布死亡。
自此，青春再不是宫崎骏的夏天，再不是亭亭舞女的裙，再不是风华正茂的男子气，青春是一条褪不尽的刀疤，埋葬在人生的十七岁。
只有在做爱时，我干枯已久的眼眶会涌出百感交集的热泪，那时汹涌的情感才会得到一丝慰藉，舔舐我青春岁月里巨大的孤寂和伤痕。
我如此卑微，我只能在世人不耻的行为中寻找心灵的庇护，强烈的生理需求是我的过错，是我的耻辱。是吗？是这样吗？是啊，是这样的，这是卑污的，是不允许被理解的。对一切共有的被认为是粗鄙的事物，保持沉默被认为是最好的素养。少数即意味着牺牲。王小波欺骗了我，他说：一切真实的就是美的。“我看到一个无性的世界，但性爱在混沌中存在。”
03
十八岁，遍历人间冷暖，与其孱弱地挂条刀疤，不如凶狠地纹条恶龙。那时候人们还不会对垃圾进行分类，垃圾就是垃圾，有害垃圾和可回收垃圾都是垃圾，都是要一并踹走的。难道自己想做个可回收垃圾？或许某天有个人怜悯你把你带走重塑一下？想想算了，不如做个更难看更刺眼的垃圾，起码这样能活得自由些。纹身啊，纹身，你总是这样丑恶、低俗、粗鄙、尖锐、暴力、无知......人们总会以大多数来评价所有。相信阎王爷会认为它是美丽的，当生命耗尽，千篇一律的肉体裹着褶皱呆滞的灵魂走向无尽的黑夜，那一簇簇图案会铭刻下生命中最宝贵的记忆，再次唤醒我们丰满的灵魂。是的，它们大多数代表的是暴力和无知，但总有几幅图案铭刻的是生命的期冀、怀念、赞美和祭悼。
那些故事没有你们的成功、辉煌和伟业一样盛大，却是我，我们生命中一闪而过的流星！我们把这不被人接纳的流星，永远地记录下来。失败是寂静的，辉煌是喧闹的。
现实让我卑微进尘土，我不企盼阳光和月色。心里偶尔的傲然和倔强，让我有时会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我是个坏人，不过......思绪突然哽咽，不过王小波那句“我只要你吻我一下就会变好”，是吗，不过你要是多了解我一点，我会......是吗，不过那年那月我是为了她才被砍伤的，后来我才......是吗？
04
很多人劝过我戒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是的，烟这东西百害无一利。在工地上，在火车站里，在农村的田间上，屋舍里，抽烟是随处可见的，坐在地上的，倚靠在墙角的，背着大小行李，身着结实的蓝色涤卡的，兀自坐在自家门廊前的，两三人站在路边一言不语的。香烟在损耗他们的生命，但也是他们生命的慰藉。回家遇到年迈的长辈，我还是会上前递支烟，点上，什么也不说。“老爷子，少抽点，对身体不好”，这样的话摆在心里但永远说不出。对体力劳动者或是干了半辈子农活的人，你应该说不出，也说不清什么是健康，什么又是正确。你要是为了健康拿走他的烟，那你也剥脱了他所剩不多的享受生活的时间和权力。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慰藉，什么又是意义，但我们必须去理解，并尊重这样的幸福。我们不能以自己的正确、健康、快乐去评定、指摘什么，谁也没有经历过他们曾经的沉重。
活泼善良的晓霞在发洪水时为救一个儿童付出了生命，众人十分惋惜，这值还是不值，为什么，都没有。她在跳下水的那一刻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对生命的意义和幸福已经有了定义，这就够了。如果不能理解，那就请诚挚地尊重。继承了父亲巨额财产的皮埃尔伯爵，热情纯朴，善良大方，他在自己庄园解放农奴，兴建学校、医院，但他认知轻浅，最后这些改革措施只是加重了农奴的劳作和徭役。
事实上，我们并不能赋予谁幸福，也不能定义谁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