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四五点都因为一些梦醒来。本来想要写文，但又编不出现成的故事来绕着弯子表达心里要说的东西。毕竟我没有哪一篇是写给别人的，全都是在说我自己。当然了，涉及的东西都是比喻，没有什么真实可言。很少有噩梦可以困扰白天的人，当然也可能因为白天的种种真实比梦里的东西还要让人焦虑和烦躁。离奇荒诞的东西，有时候反而没有那样骇人。也有可能是白天回想起来的时候失去了那种情境，人空有一身倦怠麻木的时候，很难理解凌晨惊醒的敏锐感觉。那种天将亮未亮时满身粘腻冷汗地睁眼，盖了一半的被子里窝着一只冷透了的热水袋(是的，又是这只热水袋)，整整一天交际和思考的安排在时钟亮起的一刻准备沉重地压在眼皮上的感觉。那些有意无意被压在潜意识里的远虑近忧、往日余光里留下的小小善意或恶意，米粒大小的真相被扭曲的光投成巨大的暗影，在周围安详平和的睡意里用锯齿撕咬着脆弱的神经。于是理智的弦轻易崩断，无差别的恨意被倾注到每一个无论善恶都问心无愧的灵魂上，就像杀人犯想把满手的血迹抹上干净的墙壁。茶，咖啡，可以每天放纵地喝，也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我在夜晚产生困意。有时候怀疑它们的效力在凌晨才会发作，将虚脱的灵魂强行拉离疲倦的肉体。黑暗闷热里闭着眼睛假寐，想象高烧时母亲搭在额上的微凉的手指，或者是哭泣时难得有朋友抚摸肩臂的手。有时候坐起来头昏脑胀地摸到挂篮里的水杯，隔夜凉透的浓茶鳗鱼一样钻进喉管，疲倦像浸透了药水的眼罩，甚至盖过了无止境的恶心与痉挛。断续的困意拂过如同上吊时踩着一把不高不矮的椅子，清醒的意识透过虚弱的鼻息，像绝望的呼救挤过溺水者针眼般纤细的喉管。有时候一些惊悚的或是令人不安的想法电光石火般掠过，好不容易沉淀的意识又被搅浑。就像是为了抵御饥饿而尝试入睡的人，那一点自以为是的疲倦也会被深夜胃里尖锐的刺痛破开。而等到货真价实的困意来袭，却已经不得不成为一个人，所有的事情已经按部就班地站在面前。于是被迫思考，被迫决定，被迫面对垃圾分类，杂物整理，与人照面，填饱自己，选课，阅读，填表，开会，跑申请，更要发现记住并且遵守每一条新旧规定。要面对他人不知所谓的冷淡，因为自己是一个人，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笔挺地站着，且并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会歪倒下来靠一靠肩膀。只要有一点倚靠的趋势，便要立刻被当做寄生的毒藤剪去了。有时候觉得以这样的状态，怀着这样的心境来写东西，就已经是很疯狂的行为了。写出的所谓的敏感和最后的善意，无异于用沾过血的手，用袖管下面满是刀痕的一双手，去包装给这个世界的美丽的礼物。哪怕里面是一颗跳动的真心，眼睁睁看着血从包装盒的缝隙里渗出来，又有谁还会接受这样骇人的搏动的馈赠？梦魇给予人的长久的静止，微微波动的粘液底下封存的是无尽的恐惧。这没什么可怜悯的，肌肉的微笑和反射性的幽默就像是被束缚衣绑住的手脚，本就有外力帮我们维持着，其实也并不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