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五月，又是槐花开满枝头。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当全城飘满槐花香甜的气息，当街头巷尾有人捧着一大包槐花喜滋滋回家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儿时的家乡。
家乡在大山深处，山坡沟畔、人家的房前屋后都是这种见土就活的槐树。甚至很多人迹难至的山野，也是槐树的乐园。槐树很难成材，树干不笔直，不像杨树梧桐，质地也不紧密，不像榆树柏树。槐树的主要功用就是遮阴。粗糙的盘曲的树干，不高大，但是枝丫蓬勃。一棵槐树，就能驱赶走夏日的炎暑。
这是一种不择水土，即使在贫瘠的坡地，也一样生长的旺盛的树。有时候它和酸枣林花椒树林交杂生长，不用担心自己成不了材，就那么随意恣肆地生长，只要有一点阳光有一点水分，就翠绿逼人，就葳蕤欢腾。
农家人却喜欢它。谷雨之后，田里的青菜已经老去，豆角茄子西红柿还刚刚秧苗青青，正是瓜菜稀有的季节。这时候槐花便隆重登场了。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放的，甚至记不得它的花苞，似乎一夜之间，洁白如雪的花朵一簇簇一串串就缀满枝头。当香气把整个村庄覆盖的时候，勤劳的农妇惊喜地叫一声：嗬！槐花开了！
槐花开了，农家的饭桌上就不单调了。家里的半大小子蹭蹭上树去，三下两下就捋下半筐槐花。清水洗净，稍微晾干，撒上几把玉米面，放一撮食盐，上锅大火蒸十分钟，出锅拌了蒜泥，就是一顿美味的槐花饭。富裕点的人家，把槐花用开水稍微一烫，拌了白面，捏成丸子，下油锅炸了，其美味不输年节下的肉丸。聪明的农妇在槐花身上大用其道，槐花炒鸡蛋、凉拌槐花、槐花包子等，每一道菜都是春天送给农家的最后的礼物。
长大后的城里槐树就比农村少很多了。行道树多是笨槐——一种秋天菜开花的槐树，花入药；或者是法国梧桐。好在城边还有一些农田，田埂有槐树茂盛着，可是这是私家树，去摘就有了窃的忐忑；校园内有三棵槐树，可是这是校槐，年龄达半个多世纪，更是动不得的。这样，五月的季节就只能闻其香而回其味了。
可是见不得五月。五月关于槐花的刻骨铭心的记忆，会触动这个季节的神经。
家乡是很遥远的记忆了。村里的孩子和年轻人都远离了村庄，只有老人还固守着家园。槐树没法迁离，在五月，应该还是雪满枝头。没有了孩子的村庄，槐花饭肯定也少有人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