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未浓“雾里看画”之五十
【英国弗雷德里克·莱顿《陶醉》】
墨未浓
画面中虬龙盘曲的枝柯遮蔽着天空与大地，新枝俯吻下来，把满身的金色叮叮当当地洒满了湖河之畔。霞光并非是直楞楞地打了下来，在云蒸霞蔚的轻抚里，鼓噪着绵软而慵懒的闲适之力，把水色、天光、河岸和人体镀上了一层油光光的金。
英国画家弗雷德里克·莱顿在他的《陶醉》这幅画作里输入的密码不难去破解，如果说他把甜美当做颜料，他把柔和当做调和剂，他把欢愉当做基调，他把丰盈当做一层薄纱，那么，抒情就是一管盈握在手的横笛，把浸染的云朵、静流的河水、横斜的树枝、平阔的大地、斜卧的人体醉得一塌糊涂。当然那横笛也并非是魔笛，莱顿在构筑自己田园式的风光咒语的时候，巧妙地把内心深处萦绕着乐音的笛子架在了那个男子的嘴唇之上，真真有了“一管横笛锁金秋，三生瑶琴对明月”的苍茫寂寥之情。
在莱顿的笔下，一切都不用去慌。甚至那些九曲十八弯的水域，也是一面波澜不惊的镜子，缠绕着一缕缕金黄色的丝带。三个人儿神定气闲，即使俯仰着的两个女子也是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放空了，然后把笛声吃进了内心的犄角和幽暗之处，不把这个优美的环境放在眼里了。男子棱角分明青筋毕现的脊梁背影融入了金飒飒的大背景里，却有了渔歌唱晚的旋律飞扬了起来。莱顿让这些色彩安然无事，像是要栖止的一些世声和落叶，在一瞬间都归入了宁静之境。或许有鸟雀和别的生灵在暗处静默着，却也看不到一点喧嚣和嘈杂的迹象。如果说有什么可以串联起这些珍珠般灿烂的金色，那就非那管横笛莫属了。悠扬的笛声像是一根丝线，在起伏波折的音韵里把那些散落在旮旮旯旯里的色彩托举了起来，使画面顿生超然之气，赋予了更多的浪漫主义气息。
这些恬淡之景使我想到了英国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湖畔派”诗人代表华兹华斯，他是否与画家莱顿有过交集，不得而知，但在华兹华斯诗歌的字里行间，我却看到了恰如莱顿画作中的自然之美。有一首《咏水仙》的诗歌开头几句是这么写的：“我孤独地漫游，像一朵云/在山丘和谷地上飘荡，/忽然间我看见一群/金色的水仙花迎春开放，/在树荫下，在湖水边，/迎着微风起舞翩翩。”华兹华斯诗作之美，在色彩，在旋律，却也暗合了莱顿对自然不动声色、轻盈而饱满的涂抹之妙。在这些乐音的深处，不免也流露出薄如蝉翼般的淡淡的忧伤。
情与景一虚一实，整个画面活了起来，又增加了一层氤氲之气，便把金色的场景倏然之间拽进了梦幻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