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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兆寿:立冬 感受大道至简

时间:2021-06-12 04: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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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兆寿:立冬 感受大道至简

来源:《光明日报》11月7日

立冬,感受大道至简

作者|徐兆寿

对于以农耕文化为全部生命哲学的中国古代先祖来说,立冬是一个大节。这一天是要祭祀的,古往今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民族像我们一样,对天气和大地如此敏感如此敬畏且如此充满情感。我们从天地的变化中懂得天地的法则,把它叫作天道。

小时候,有一件事始终困扰着我。一到冬天,我就到处去找蜜蜂,到处去找苍蝇、蚊子。它们曾经是我整个夏天的苦恼。它们到底去哪儿了呢?怎么忽然间不见了?还有蝴蝶,那些昆虫。难道它们也像天上的大雁一样哀鸣着去了南方?不可能,但到底它们去了哪里呢?许多个冬天,我都默默地寻找着。我把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连每一个它们可能去的墙缝都查过了,但毫无结果。

许多年之后,当我的女儿也一样在好奇地寻找时,我才知道,我的父辈,我的父辈的父辈,以及人类的远祖都如我一样曾在童年好奇地寻找过生命的奇迹。当然,我们很快也从书本中得知,一些动物冬眠了,一些飞禽去了温暖的南方——南方竟然是夏天,与我们相反,这也是奇迹——那些昆虫死了,但它们竟然没有尸体。这一切,都是因为冬天的到来。

那些漫延的流感,那些可能的瘟疫,那些讨厌的苍蝇、蚊子,都因为冬天的来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天地一片肃静,一片廓清。你会顿悟一句话:静为天下正。

今天的科学家告诉我们,冬天是因为太阳运转到什么经纬导致太阳的照射时间短了,但经验更为真实,它告诉我们,太阳似乎偏到了南方。夏天太阳照不到的窗台上,冬天正好躺着看书。当然,这是我们这些无用之书生的感想。

对于农民,对于农耕文化为全部生命哲学的中国古代先祖来说,立冬是一个大节,是生命的一个大限。这一天是要祭祀的。年轻的时候我在想,古人为什么总要对一些节日进行祭祀?像我们今天这样百无禁忌且毫无崇拜不也挺好的吗?而且从未听说过冬神的存在?在祭祀谁呢?现在我明白了,古人在祭祀天,当然,同时也在祭祀地,因为这一天大地开始封冻。古人对天地是如此地敬畏,所以对天气是极为敏感的。古往今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民族像我们中国人对天气和大地如此敏感如此敬畏且如此充满情感。我们从天地的变化中懂得天地的法则,我们把它叫天道。

认识到这一点,我们便知道当春天来临,万物兴作,而百毒也蠢蠢欲动。这是阳气升举的时期,一切都欣欣向荣,但危害也正在来临。夏天到来,百草丰茂,而大火也开始炙烤生灵。阳气过于旺盛,大地因此而干旱,生命便凋零。但物极必反,夏至之后,阳气开始衰减。于是,秋日至,生命成熟,大地一片丰收,但阴气上盛,秋水也开始漫漶为害,瘟疫也遍布四野……大地上矛盾重重,一方面是丰收的喜悦,欲望的满足,但另一方面又是疾病的流行,黑暗在觊觎着光明。阳气继续损耗,阴气持续升起。突然间,冬天已至,它以无情无义和不可思议的方式结束了一切。秋水停,瘟疫散,天地静,人心正。这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法则。它只有以如此不仁的方式制止汹涌的欲望,牺牲万物之生命,还天地一片清白、宁静,从而做到大仁。

这便是大道至简。而它迎来的将是春天另一场生命的浩荡繁衍。没有冬的法则,便没有春的生机。这便是天道。天道是不可违的。违背天道将遭受天地的惩罚,也就是自然的惩罚。所以古人对山川是敬畏的。孔子认为,大军出行,先要祭祀天地,而后每至一处,必要祭祀那里的山川,否则,天地不佑,必打败仗。古人对大地也是敬畏的,人死后要埋于大地中,所谓生于大地,终了归于大地。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这也诞生了中国古人的丧葬礼仪。只有深埋于大地上,灵魂才能安妥。它产生了先祖崇拜。但现代以降,随着欧风美雨的降临,这些大地上的文化逐渐被吹散,人们对大地的敬畏消失了,天道也消遁了。于是砍伐森林,消灭传统文化,几十年后,生态破坏,人伦扭曲。但物极必反,也是几十年后,我们又得重建生态,又得重建人伦与道德。传统的一切呼之欲出。

记得小时候的冬天,父亲总是说,哪一年等你们长大,有钱了,请南乡里的瞎贤来唱几天几夜的曲儿。在我老家凉州,几百年来流行一种叫贤孝的行吟文化。那些天生的瞎子早早地被送到城南的张义乡,学唱贤孝,所以被称为瞎贤。当秋收之后,冬日来临,人们开始闲下来时,那些年老的瞎贤便领着小瞎贤到城北的乡村去唱贤孝。他们虽然是瞎子,但很受人尊重。一般都是有钱人家请他们去,吃好吃的,喝好喝的,走的时候报酬也很重。他们唱的都是古代英雄贤士、烈女孝子的故事,宣传惩恶扬善、因果报应的宗教精神,故名为贤孝。在一些冬夜,我曾看见一屋子的人或挤在温暖的炕上,或围在火炉旁,听那些瞎贤唱着包公如何下地狱、如何主持正义、为民除害的故事。那些故事是那样迷人,令人怀念。在没有电视和网络的时代,它充当了文化的教化者。

但那是在别人家,不是我家。父亲的愿望我一直记得,小时候我暗暗发誓一定在某一天请来南乡里的瞎贤唱它个三天三夜。但后来我们兄弟都出来读书了,且南乡里的瞎贤越来越少,再后来,我很少在冬日有那么多的时间闲居在家里。随着电视、网络的流行和城市化的进程,瞎贤不再被人推崇。他们开始流浪在城市里。

有一年过年时,我到凉州的大街上去闲逛,看见一个瞎贤在街头唱贤孝。远远地看见有人给他面前的碗里扔钱。曾经的传道者变成了乞丐。有小孩子走过时问年轻的父母,他唱的是啥啊?年轻的父母不屑地说,我也听不懂。我的心里颇不是滋味。正当我快走近时,来了一个类似于城管的人,把那个瞎贤赶走了。

现在,冬天的时候,年迈的父母被我们接到了城里住,但父亲一直还念叨着请瞎贤唱贤孝的事。我知道我很难完成他的愿望了。不是我们没钱,而是过去的冬天,是一年里接受教化的时候,是物质丰收后享受精神生活的时候,但现在的乡村里,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似乎没有人接受古老的教化了。

我还想,贤孝也许是我们那几代人的教化梦,是信息相对封闭时期古典传统的继承,现在,电视、电影、网络以及游戏是年轻一代人接受教化的方式。贤孝也许真的遇到了它的冬天。它的大限来临了。但我仍然在想,难道传统的一切真的要消失了吗?当然不,那些故事,那些精神是永恒的。我们依然需要它们。只是它们只需要一次创新。比如,把贤孝的故事改编成电影电视剧,甚至游戏,让它们生活在城市。

现在,传统文化正在复兴,贤孝也正等着一次创新后的复兴。但那样宁静的冬夜,听着瞎贤唱着贤孝的冬夜多么令人怀念。那时,天地一片清正。

作者简介:徐兆寿,甘肃凉州人,复旦大学文学博士。现任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甘肃省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全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全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首批荣誉作家。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评委。《当代文艺评论》主编。1988年开始在各种杂志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评论等作品,共计500多万字。长篇小说有《非常日记》《荒原问道》《鸠摩罗什》等7部,诗集有《那古老大海的浪花啊》《麦穗之歌》等3部,学术著作有《文学的扎撒》、《精神高原》、《人学的困境与超越》等21部,获“全国优秀传记小说奖”“全国畅销书奖”、“敦煌文艺奖”、“黄河文学奖”、甘肃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等十多项奖,在《新华文摘》、《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小说评论》、《文艺争鸣》等刊物上发表文学评论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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