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养老论坛
清华养老产业高端论坛于4月21日-23日在清华大学成功举办，来自政、学、研、产的各界领导和专家60余位，百余名媒体记者，来自全国各地、港澳台地区以及美、英、日、新加坡等国家的两千余位嘉宾，共同探讨养老行业发展趋势、解读产业政策、金融对养老的助力与变革，以及养老服务产业如何通过与健康、养生、旅游、文化、健身等产业融合得到良性发展。
04.22
分论坛1：养老项目开发与规划设计的进阶之路
地 点：清华大学建筑学院一层王泽生报告厅
演讲嘉宾：李文捷
李文捷
北京易享生活健康科技有限公司
创始人
首席战略官
营造长者居家健康环境——我们的适老化学习和实践之路
要点
身边的例子带来触动和思考
我们适老化学习和实践之路
展望适老化行业未来的方向
各位来宾大家好！再次回到系里面很高兴。很快清华校庆了，今年是我们毕业25周年的校庆，有机会来到这里，感谢周老师还有主办方请我做这个演讲。我的题目是营造长者居家健康环境，主要想跟大家谈一谈我们这两年来的适老化的学习和实践走过的路，我们的经验和教训。
我做养老这个事跟我原来的专业经历完全是背道而驰的，我原来从建筑师做到城市规划，是往宏观做，做体系性的规划和战略、产业经济研究。这两年由于偶然的家庭和个人的问题，开始关注养老，花了很大的时间精力参与这个事情，实际上是从非常宏观的规划跨越几个层次到非常微观的一些研究，全部都是细节的研究。周老师还有很多前辈的书籍、他们的知识学问，我们都在非常快速地努力地学习。今天想从身边的例子讲起，讲我们一个一个的实践，最终能够体系化地参与到居家养老和适老化改造的事业中去。刚才程晓青教授也回顾了整个居家养老尤其是北京市的情况，其它分享的嘉宾都是在讲养老机构，只有我是讲居家养老，因为我们认为绝大部分老人是在家里面养老。
分论坛
“养老项目开发与规划设计的进阶之路”
李文捷作主旨报告
我们看一些案例，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的。
第一个案例是一位70岁的老人，29年高位截瘫，大家可以看一下图片，他的轮椅不敢靠近这个户门，因为门边有三公分低陷的区域，进去了就出不来；他从来没进过厨房，因为厨房有一条高起来的过门石，轮椅过不去；洗澡也没法洗，一个扶手都没有，他让护工找人给他焊了一个冷冰冰的椅子……诸如此类，很多很多细节。我们去他家，跟他聊天，他依然很爽朗地笑，他希望周围的人不要因为他而受到困扰。他表现地很乐观开朗，但是我们其实能看到，他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无奈，有非常多的安全隐患。
第二个案例是一个早期的阿兹海默症的独居老人。我们原来打算在她家一个半小时，后来待了三个小时，她非常需要和人交流。她有两个儿子，只是周末来看她。她已经诊断出来阿兹海默症，而且她曾经在家里晕倒过，是脑梗的初期症状，她严重失眠，双侧的半月板病变，走路也比较困难了，要借助拐杖，在家里、卫生间和厨房都有摔倒的经历。我们问她在家如果有情况怎么和人联系，实际她的智能手环没电好几天了。这个家可以说危险无处不在，应该尽快采取措施，但没有做。
第三个案例是一位80岁的高龄高知老人，他老伴去世一年了，他的身体也很衰弱。他住的这个房子是他女儿新装修没多久的，很豪华。这么一个豪宅老人家却有非常多的困扰。比如老人家的卧室房间门到厕所经过三米长的走廊，没有任何保护，厕所又有一个过门石，对于这么一位虚弱的老人，这个过程对他是一种折磨，他没有办法自己上厕所。所以他老躺在床上。床放的位置也不对，顶着墙角，没法护理，而且房间也很乱到处堆着东西。所以我说这是无法上厕所的豪宅困境。我们今年得知这个老先生其实已经去世了，这是非常悲哀的一件事。如果及时做一些小小的助力和保护，能够让老人适当地自理，就能给他一些尊严，可能就能延长他的寿命。
身边的例子非常多。老人找到我们的，从65岁到95岁的老人我们都接触过。孩子们包括孙子辈找到我们的，最年轻有20多的，老的接近70岁了，家里还有90多的婆婆。每个老人的情况也不同，有自理的、半自理的、完全失能不能自理的，行走能力也是不一样的。这些案例带给我们很多的思考和非常大的触动。我们发现居家养老是一个大势所趋，大部分老人选择在自己家里养老。
周老师特意嘱咐我，今天不要讲学术和理论，就讲案例、就从实践讲起，都是我们最宝贵的一手经验。今天所有我讲的所有内容都源于我们的实践和总结。
我碰到我的合作伙伴吴晓蓉，她放弃了房地产的高管，我们一起开始合作北京易享生活健康科技有限公司。我们希望用专业的力量，真正推动供给侧的改革，为老人做更多的实事。从开始我们走访了300多家老人，到现在一年多已经做了100多户，积累了很多经验，包括教训。
今天想在这儿和大家一起回顾一下我们走过的八步，真是步步为营——从早期的实践，给我妈妈和身边朋友的改造开始做起，一点一点积累，到我们真正发现问题，收集整理问题，去做专业的系统性评估，找对策。很多适老化原则都是书本上的要点，大家都可以到书上去查到，但是这些原则真正落地的时候，必须得是能够落得了地的措施，而不是纸上谈兵的一句话。我们拿着这些措施挨家挨户为老人们改造，那是一个设计的过程。每家的情况都不一样，非常复杂，多样性的需求，这时候我们就走到了适老化设计这一步。当你设计完成了以后要把它实现，这时候就开始安装、维修、装修，这是一个施工的过程。宜和施工打交道，又发现有太多现实的问题和困难，无法实现你的想法，这一步我们也交了很多学费。很多老人年纪大了，各种情况，没法整体改造，也是现实情况，怎么办？周老师提出一个观点——“75岁给父母最后一次改造”，但是超过了75岁，我们接触的大量高龄老人是不能动装修的了，这个时候怎么办？用设施的办法、辅具产品的办法、改变他家布局的办法……各种手段你要上，这时候就接触到产品遴选。什么是好的产品，功能好的、性价比高的、环保的、及时供货的产品，那我们全球要去找产品。
当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发现你只是个人行为或者一个小小的团队是远远不够的，一定是要体系化地解决问题。从对客户的服务和管理到和供应商的合作和管理，对自己团队的高效运作管理，这样就要建立系统。建立系统的过程又发现人真的是太难找到了，尤其是高水平的、有情怀的人，不愿意来这个行业，因为比较LOW。但是如果没有高水平的人，这个问题肯定是解决不了的。不是说我们已经做好了，我们实际上还在这个过程中，正在努力。特别希望更多的有志之士跟我们一起来参与这个过程。因为居家养老这个需求真的是非常巨大，市场前景也是很好的。
再下一步，从老人中来，从实践中来，回归到实践中去，为老人服务，刚才说了中间那么一大堆的内容，最后还要给老人服好务，把每件事做好，否则他不满意，子女不买单。归根结底这是服务。我们从一个简单的建筑设计师，到变成一个施工队伍，到变成一个产品采集商，最后回到给老人服务，甚至于给他擦桌子带着他看病，这是一整套的东西，如果不能够闭环的话，最后这件事还是干不好。所以我觉得我们完全是真正在实践“为人服务”这个宗旨，以前可能“以人为本”这四个字只是作为漂亮话讲讲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发自内心地体会，为老人服务，是一种行动。你一定要了解你的服务对象。
那么我们是如何步步为营地走过这个过程，跟大家逐一交流一下。
我的工作就是从研究我爸我妈开始的。因为我妈妈摔倒了，这个是对我带来很大的触动。我妈妈这位老太太是一个非常幸福的老太太，因为有我爸作伴，有儿有女有孙都在身边。不小心摔了一跤，摔了怎么样？摔跤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她行动不便，一个月不敢洗澡，她就自己擦一擦。我知道以后马上眼泪就忍不住了，我说我给你改卫生间，改家里的环境，我尽可能用我专业的能力来帮助你减少一些困扰。摔跤给老人带来一系列的困扰：她去看病，挂号排队坐车都非常不方便；她下不了楼，出不了门，心里很失落；她做针灸理疗按摩，找不到有效的，换很多家。老人的需求是多维度很立体的。所以我爸给我总结了这个老年人身体机能变化的特点，我一直在用，原来过去真的没有那么了解他们，通过这个事我更深刻地了解了他们，也更深刻地了解了老年人这个群体。任何想做好为老服务这件事的人，一定要亲自接触他们，了解他们，否则什么事都干不好。
这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去年我们给中科院黄庄社区的院士挨家挨户装扶手，跟我说话的这位是95岁的老院士，那个小区很多老院士，至少也是科学家。前两周我想写篇文章总结这个案例，去看中科院的网站，很伤心地发现，我们其中进了一户一个86岁姓冯的院士在去年年底已经去世了。我们给他做的防跌倒的方案根本没有来得及给他实施，他的儿女们还在犹豫没有做决定，老人在家里摔了一跤，就去世了。我一晚上无眠。
仅仅按扶手这一件事就很复杂，不同的墙体基面、不同的工具和配件、不同的扶手类型、不同的安装高度……这都是学问，不懂的话就真有可能犯错。
这个是为好朋友的父母做的，这家儿媳妇是做认知症照护的专业人士，把公公婆婆整装拿过来给我们做。我们在这里面犯了太多错误，简直是一个反面教材。小夜灯没安装好掉下来了，衣柜门被房门挡了，卫生间地面渗水……各种错误都犯过了，但是朋友很包容我们，我们在尽最大努力不断改进，最后呈现出来老太太对我们非常感激。前两周我还去她家看望老太太。这是一个共同学习的过程，我们积累了大量的经验。犯的错也是宝贵的经验。过去一年，我真的特别感谢能给我们练手的这些朋友们。
我们现在联合诚和敬一起推广适老化。诚和敬是专门做养老驿站运营的公司。我们以驿站为据点，在周边的老旧小区宣传适老化理念。我们发现太多人不知道居家安全、不了解适老化，老年人不知道，他的子女也不知道，这是多么紧迫和重要的事。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工作，包括讲座宣传、入户评估和设计改造，现在已经累计几十户了。目前选的主要在延静里和安翔北里，都是北京市最典型的老旧小区，最典型的老旧问题，比如说卫生间比房间高，延静里因为这个高台很多老人摔跤，我跟周燕珉老师和程晓青老师研究了很多次，专业人士要在这些地方多下点工夫。
第二步，我们通过实践开始发现问题、提出问题、总结问题。科学研究讲究实证法，先把问题搞清楚。具体统计数据我不讲了，在座的都是专业人士。一言以蔽之，现在居家养老占比非常大，90%以上的老人在家里养老，我们要去帮他们解决家里的环境风险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摔倒，摔倒是老人伤害死亡的首位原因。几乎每三个老人中就有一个有摔倒的经历，摔倒（以后的护理）就是半年到一年半的情况。所以要预防跌倒。还有就是无法报警。我们早期有一个合伙人，他的岳父高龄高知独居，在家里突然发病，第二天才发现。材料的甄别问题，以前做建筑和规划，没研究材料，现在发现这里学问非常大。上厕所和洗澡的问题，前面有说到我妈妈不敢洗澡，因为体温的变化、体位的变化、老人便秘，卫生间是最容易摔跤的地方。照明不佳的问题，刚才前面的专家院长也说了，晚上起夜手电在哪儿找不着了，太容易摔跤。关灯睡觉的时候，开关还在门那边，得下床再关灯回来，短短两三米就蕴藏了危险。家里物品太多的问题，太多不需要的东西，怎么照顾她的心理，帮他收拾和归纳。还有家具的适老化问题，家具特别重要，最简单的就是一把椅子，老人不可能整天站着或者是躺着，最多的时间是坐着。我一个非常好的阿姨，北大的教授，他把他们家的沙发上面都垫上硬纸板，因为沙发太软了，没有扶手起不来。你说她没钱吗？这不是钱的问题，还是一个观念的问题。还有空气和水的污染问题，还有花草园艺的问题，都不展开说了。
当我们系统总结出问题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一定要定性和定量做评估，我们要做专业性评估的办法，根据不同老人的身体状况、家庭状况、自理能力、行走能力、患病情况，我们从八个方面做评估：摔倒的评估，照明效果评估，紧急报警评估，家具适用性评估，地面高差评估，辅助行走评估、地面防滑评估，如厕入浴评估。我们再根据评估找解决方案。这是我们上的第二个台阶。
第三个台阶，要搭建一个对策体系。首先是适老化原则，原则就是要适合老年人，要了解他的身体机能变化、身体特点、生活习惯，来制定设计的原则，包括安全通过性、防跌防撞等等。关键词就是这五个词：安全、健康、易用、舒适、美观。方便，容易使用，随手可得，就像周老师说的，进屋的鞋柜下面设计一段空着放拖鞋，可以不用弯腰就把拖鞋换上。餐桌上随手可取的热水壶、床头的日用品，这些都是为老人容易使用。最后一个是美观，创造有品位的环境，老人也有爱美之心，也不能把环境做得很丑。
针对上面所有的问题，遵循适老化原则，我们搭建一个对策体系：一，预防家中的意外跌倒。二，建立报警系统。三，上厕所和洗澡的安全舒适。第四，改善照明环境。第五，为家庭设计改造整理收纳空间。第六，提供舒适的适老家具。第七，打造家庭空气和净水系统。第八，设计家庭健康园艺空间。
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并不是停在纸上谈兵，我们希望每个措施都可以落地实现。比如家庭报警，怎么报警？什么产品？报警效果怎么样？建立什么应对体系？举例说，我们接触大量智能设备，包括带手腕的、别在腰里的、挂在脖子上的，我们自己试用，给父母试用，把使用效果反馈给研发机构和生产厂家，让他们提升。总之，我们希望每一个措施都是真正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
第四个台阶是适老化设计。我们找到问题了，做了评估了，也知道针对性措施了，我们去挨家挨户进行针对性设计。我们的理想是希望能够打造一个安全和健康的居家环境，这是一个系统性的、整合性的、全面的整体解决方案，但是到了每一个个案就有诸多的条件限制。老人有没有这个意愿？有没有支付能力？身体、各方面生活条件合不合适？如果条件合适我们推荐，在75岁之前，甚至最好是70岁之前，给父母装修一次，让他未来二三十年在家里很安全、健康、快乐的度过有尊严的晚年生活。要强调的是，整体解决方案不是简单的装修，是软硬结合的整体对策。如果这个老人搬不了家，身体又没那么好了，或者没足够的支付能力，各种条件限制，怎么办？我们就建议一定要做一些局部的改造，家里跌倒最多的地方就是卫生间，针对卫生间做局部改造。这张效果图有点太漂亮了，实际我们干的活很多都是老旧小区的卫生间改造，有的只有1.5平或者是两三平米，不是这么理想的效果。卫生间里头的事太多了，防漏、防滑、防跌防撞，我们要快速完成改造，一个星期就把卫生间做好，让老人家省心省事。
很多小细节要注意。给我妈家做卫生间改造，就把水管打爆了。地面材料很滑，要是换材料动装修时间太长。扶手安装空间够不够，高度是否合适。防水如果没做好，做闭水实验楼下就会漏水。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改造，有很多的技术和智慧在里面。
第五步就是施工。这里面一些环保的问题，我不展开说了。我们要求精细化施工，绝大部分家装的公司、工长、工人，传统的习惯和做法适应不了适老化的要求，甚至一些现行规范从适老化的角度是错误的，很多细节需要改变，这些改变是痛苦的，需要专业引导。
第六步，如果没有能力去做一个整体的改造，我们可以采用一些设施、设备和产品的手段，可以给老人基本的安全保障，预防摔倒，我列了一部分基本安全保障所用到的以些产品，即便是这看似简单的20种产品，也是必须精挑细选的，和理想的标准比起来，还有差距。床边扶手我们还没有找到国产的特别易于安装质量可靠的产品。小夜灯我们已经试了很多种，有些装上该亮的不亮，不该亮的时候亮了。一把适老的椅子必须很好地保护脊椎颈椎，起来坐下都安全。所以全球集采和遴选性价比高的产品是我们现在很重要的工作内容。
第七个台阶，建立系统化管理体系。我们需要四种核心能力，对应四大体系：客户服务体系、运营管理体系、人才培养体系和标准认证体系。我在这儿特别呼吁我们的行业伙伴和社会各界，大家一起来合作，在内容服务方面，在社会支持方面，大量的工作要做。
第八个台阶我们要上的就是怎么能够真正为老人服务，我们在致力于建设一站服务的八大环节，从早期让大家了解，是一个社会动员和科普教育的过程，到入户的专业评估，到适老设计、精细施工、产品遴选、过程互动、售后质保，整个改造过程完成，才是事情刚刚的开始，健康生活需要一个健康管家，持续照顾老年人身体的方方面面。所以适老改造是整个为老服务的第一步，先把环境隐患解决了，让父母在家里踏踏实实地住着，给他们一个安全健康的家庭环境。后续还有更多持续照料和服务的需求。
时间有限，我最后总结几句话，展望行业发展方向，我认为未来主要是三方面的发展趋势：
第一，全社会都需要精细化的适老环境。不仅仅是居家，还有更多的公共环境，还有各位说的养老机构。
第二，养老福祉用品行业需求非常巨大。今年去日本福祉展的中国人大大增多了，我们国产的生产能力差距大。
第三，居家养老是呼唤多维度整合服务。适老改造只是一个入口，未来真正让老人满意的持续的服务才是最重要的。
李文捷演讲实录内容根据“清华养老高端产业论坛”分论坛现场中文同传整理，已经演讲者本人核实。仅供参考，转载请注明来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