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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叙事:怡园里巷

时间:2021-06-30 13:4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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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叙事:怡园里巷

文沈东曦图陶开俭

北方的“胡同”,苏州称里、称巷,或者叫坊、叫弄,是最小的聚居单位。一般来说都不长,也不宽,但不乏人文逸事。

怡园里巷东起人民路,西至永定寺弄(斑竹巷),南自干将西路,北靠景德路,面积近40公顷。这是苏州历史上重要的一个历史文化保护区,分布着一纵四横里巷(纵为庆元坊,三横为马医科巷、宜多宾巷和韩家巷、嘉余坊和金太师巷以及怡园里),其中最为吴人熟悉和喜爱的当属怡园。怡园为苏州较晚且博采诸园之长的私家园林,它坐落在嘉余坊东南端。

文化积淀深厚的苏州,书画艺术灿烂,明代中兴的“吴门画派”在中国美术史上占有重要的篇章,其中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的“明四家”,代表着吴门画派的最高水平,影响全国几百年。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时代。有统计,仅明代官僚士绅收藏字画就达200人之众。吴门望族顾文彬(1811-1889),官至浙宁绍道台,嗜书画,收藏了大量历代名书名画,为了使书画世代保存下去,在过云楼之后又筑怡园和祠堂,来“益吾世世子孙之学”,可谓费尽心思。

上海建埠后,苏州文化地位日渐式微,顾文彬之孙顾鹤逸(1865-1930),不入仕,研书画,精鉴赏,广结大家。1895年,依托过云楼,在怡园发起了苏州第一个文化盛事——怡园画社,这是我国最早出现的画家组织。

一时苏州画坛名士云集,风云际会。以吴大澂为社长,顾鹤逸、陆廉夫、王同愈、倪墨耕、顾若波、吴昌硕共同参与,世称“怡园七贤”,影响颇深。后来这些人中不少移居上海,成为“海派”的翘楚。之后,小怡园画社,小小怡园画社仍活动不断,一直到民国,怡园为苏州美术做出了重大贡献。再后,张辛稼出现,并与朱守一一起续办怡园画厅,怡园拜石轩前又成了苏州书画家的活动中心。1952年后,过云楼书画陆续开始拆分流散,六十多年间,先后有顾氏族人捐赠、转让公有,使得书画主体部分得以归诸公藏,怡园及顾宅于1953年全部赠予国家。1960年,在怡园湛露堂成立苏州国画馆(国画院前身),使苏州画坛重放光芒,创作与研究得到极大的提升。

近150年以来,怡园自然成了苏州文化重地。怡园在古城核心地段太有名了,以致它身后的诸多古宅、院落及里巷都被遮蔽甚至湮没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人民路有过一次大改造,随之而来的便是沿街旧房被整体拆迁。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发现这些小巷就像被海水淹没的陆地重新露出水面。傍晚,在这些小巷行走,常常可以看到高大的吊车直冲云霄,挖土机不知疲倦地日夜轰鸣,发出忽高忽低的闷响。若干年后,旧址上竖立起一百、风光商厦、大洋百货、华鼎大厦等现代化商楼,从察院场一字排列到怡园。

其实,怡园之前,这一区域在历史上已经很有名。

早在顾氏建楼造园之前,察院场西南隅已是商铺成行,会馆、寺院林立,是达官贵人建造府邸的首选之地。马医科巷,据说是因为南宋马杨祖在此设立药局而得名。晚清著名国学、书法大师俞樾的曲园落户于巷尾。俞樾小顾文彬十岁,都是进士出生,仕途不同,志趣却相投,怡园里《怡园记》为俞樾所撰,寒山寺中《枫桥夜泊》石碑由俞樾所书。其孙俞陛云榜眼及第、曾孙俞平伯为红学大家,被誉俞氏四代三学者的书香世家,其曲园公认为书斋庭园之佳作。

隔壁清代潘亦隽的故居也不凡,三进式宅第,砖雕精美,至今犹存。潘贡士退仕后与人诗文唱和,是位精书法擅绘画的收藏家,可能在他的影响下,潘家人才辈出,儿子潘世璜中探花,侄子潘世恩更是状元加身。

东面鹤园是一处古典园林,其规模与曲园相当,从金松岑所撰《鹤园记》中可知,为清光绪间由洪鹭汀始筑,后归吴江庞屈庐,其长孙庞国钧又加修葺。不知何故,韩家巷鹤园正门长期闭锁,至今不能一睹芳容。

离曲园仅百余步是绣园。一个艺人一根针,绣娘沈寿创造了独特风格的“仿真绣”神话,是苏州刺绣艺术的鼻祖。

著名画家杨明义也出生于马医科巷,从小怀有眷恋江南水乡的情结,中年成为漂泊海外的游子,仍然梦魂萦绕着江南水乡。他是发现周庄第一人。杨明义不仅画艺精湛,持操高尚,虽定居北京,时刻不忘故乡母校,对马医科小学和工艺美院都有捐赠。

被历史记载的还有宜多宾巷和嘉余坊,二巷相邻同接于庆元坊。宜多宾巷因宋代武将糜登的故里,取名糜都兵巷,1949年改称宜多宾巷。三十年前,我曾于宜多宾巷东一处居住过十年,到人民路华鼎二期开建才搬迁。时间不算长,但我和家人却难以忘怀。三进式的老宅,房瓦椽不整,老木窗半朽,小门进去,能在浓重的湿气中嗅到深长的历史气息。我居于第二进西厢书房的半间朝南,房子虽小,却沾些许书香之气。推门进屋,门楣上砖雕“写心”二字,顿觉心生喜欢。“写心陟云峰,纵目还缥缈”,白天碰到闷烦事,踏上家门就舒心了。广漆横梁、方形立柱,隐隐透出前世繁华的光泽。那时候年轻,30出头,经常出差,没有时间仔细打量过门里屋外的风景,现在想来,那烟雨小巷,石板路面,瓦背上争食的野猫以及那些大户人家墙里透出来的枝枝叶叶,总有些挥之不去。

里巷古宅众多,曾有唐韩文公祠(韩愈)、梁顾彦先舍宅、唐韦应物寓……因时代久远大都毁去,所遗不过十之一二。宋代所建之集福庵为幸存较早的宅院,其规模较大,北门宜多宾巷进,南门嘉余坊出。据《苏州府志》记载:集福庵“在西北隅糜都兵巷,宋嘉定间僧智明建”。集福庵几经更迭,近代由清金三俊购得,修复后改名兴福庵。清徐崧有赞兴福庵:“闭园仍旧复精庐,水积池通印碧虚。自是道人观化远,岂因玩好畜朱鱼?”民国后期,兴福庵拆分改造,当代书画大师张辛稼有缘成了最后居住者。霜屋老人的到来,为近在咫尺的怡园增添了重彩一笔。

张辛稼(1909-1991)生于苏州阊门内河沿街更楼弄,来自书香门第世家,自幼耳濡目染,早年拜师学艺于书画家虞山陈摩(迦庵)之门,初学山水,后改习花鸟,始闻吴中。年轻遭遇时局动荡,无奈辗转异地,中年归宿怡园后名声大振。1960年,在怡园湛露堂出任苏州国画馆(院)馆长的30年里,可谓达到了艺术高峰,为姑苏画坛执牛耳者,尤其在花鸟画领域成就颇高。其间,《东山银杏林《樱花燕子》《洞庭秋高图》等作品受到同行高度赞评,成为不朽之作。在张辛稼主政的苏州画坛,群贤毕至,名流咸集,谢孝思、吴羟木、余彤甫、张晋等重量级故人物各具技艺,无疑成了“新吴门画派”领军人物,确立了在全国的一席之地。我家与张辛稼寓所的后门就差二十步路,走前门要绕人民路,到嘉余坊也就200米远。有一次,家人患病求医,大夫索画,因与张辛稼沾了一点亲,委我上门取画。一堂二厢带花园的张宅,兴福庵古色古香遗风犹存,记得厅堂有一横联“历劫不磨”行书,寓意深长。我以为正合他一生:历尽磨难,方成大家。门口没见张辛稼宅府标识,但却他有自己的信条,不接受采访,不写书,不出画册,坚守“酒香不怕巷子深”。1993年干将路开建,嘉余坊拆得几乎消失,成了回车道之后,巷子变宽,两侧开满酒楼饭店,一度成了苏州驰名的美食街。

近几年,收藏界对过云楼流失藏品的热拍和苏博馆对顾家捐赠藏品的汇展,使沉寂多年的顾宅以及顾氏家族,再次成为舆论和社会关注的焦点。

我因留恋怡园,常常起意来到曾居地走走。春暖花开的时节,怡园里,园墙内的迎春花,一簇簇向外伸展,呈现一派喜庆祥和的姿态;乐桥畔,沿街老宅已修缮一新,顾家原一二进和照壁与东一路为增加路幅而拆除外,其基本格局未变。过云楼及艮庵,古意盎然,以《过云楼陈列馆》之名凸现在路边,致使我在某些瞬间产生了错觉,仿佛看到的人都是古人影子,晃动在从前的某个朝代里,想到这里居然开创了江南文化收藏先河,我突然会在那里驻步,停下来看一看顾宅在阳光照射中的门窗墙瓦,浮想联翩。

当年顾文彬选择明状元吴宽旧地安家,来实现书画艺术之愿。但顾文彬没有想到,过云楼早已人去楼空,而怡园薪火相传,除了顾氏一族,还有张辛稼等人。当顾家子弟以豁达、淡逸的胸襟奉献的时候,涌现了“新吴门画派”一批领军人物。这难道是一种历史的巧合?

庆元坊往北尽头为平江区老年大学,之前是马医科小学,再之前是清代振声教会中学,中间有清吴云宅园(听枫园),现为苏州国画院和吴门画派研究会。这里,走一步便历史,望一眼即文化,文脉的积淀之厚重,令人除了叹服和敬仰,岂有他哉!近年,怡园里巷被评为“江苏省历史文化街区”,现在可以自豪地说:名副其实了。

来源:虎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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